王宏剑

现任: 中国油画学会理事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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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中国精神和中国味道

作者|韩学中发布于:2009年08月14日

王宏剑和李伯安一样,是河南这个地方土生土长起来的大画家。“土生土长”而能“大”,确实为我们长了志气,也让我们深深感动。     这篇文章的题目,先后选了几个。以这一个最为准确,最为传神,最能概括宏剑的创作生涯:追求中国精神和中国味道。能这样想和这样做的中国油画家不多,能二十年如一日地一以贯之一以守之者更为少见。     由学中写宏剑是因为他们是朋友,是同学,又都是很优秀的画家。朋友写朋友,同学写同学。画家写画家,这样的文章,能说到点上,也生动好看。     上大学时,宏剑给我的印象是整天不吭声,手上满是铅笔末儿,穿一身灰兰色的旧衣服,走起路来总是昂着头。他比我高一届,是我心目中的大哥。宏剑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有两次。第一次,也是头一次见宏剑,是和同学李新华一起去看他们班的素描作业,画的是一个老人头像。他坐在角落里,画得非常深入。仿佛老人的每一条皱纹都是幽深的沟壑,每一根胡须都是古老的藤蔓,满纸重墨浓施,黑入险境。凝神而望,却能在“墨海中主定精神”,在“混沌里放出光明”??我的脑海里蓦然冒出了苦瓜和尚的这两句话。从教室里出来,我问新华,他叫啥?新华说:“老宏剑”。老宏剑,一是因为他长得老相,二是因为他读书多,为人持重,在一同下乡的知青里有威信。第二次是1979年初,同学们自发地搞了一个“自由画展”,为展示自己的才华大家都尽了全力。各种风格,各类题材,都登了台。有一张《无题》的画,画的是一个身穿旧军装、四十多岁已饱经风霜的男子,背靠麦秸堆坐着,两条腿直伸着,两只手无力地放在腿上,卷着纸烟,水墨色的背景透出灿烂的阳光。或许是因为战争,或许是由因为别的灾难,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另一只带着血丝的眼,直直地看着观众。那冷峻的眼神,那黝暗的色调,那有力的用笔,传递着无言的悲壮。我心头一颤:厉害!作者署名是:王宏剑。     毕业后,宏剑分配到安阳师专教学。这时期,他的油画《奠基者》在全国第六届美展中得了银奖,这在宏剑的创作生涯中是个里程碑。《奠基者》的主题思想,谁看了都能道出一二,大可以大到人类社会,小可以小到个体人生。在如潮的好评中,宏剑隐隐有些自得,当然不是自得他人生的风光,他并不为这些浮名所动;而是自得没有哪一篇评论,哪一种说法,能够切中他心中的隐秘:其实《奠基者》在很大程度上画的是他自己。他决心用他自己的坚韧不拔,用自己的血和汗,为自己未来的艺术之庐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     1985年,宏剑由河南安阳师专调入刚刚成立的河南省书画院。从此,他能够专心致志地从事他的油画创作。他以坚实的步伐迈人了他创作生涯的黄金时期。继《奠基者》在全国六届美展获得银奖之后,《冬之祭》又在全国八届美展中获得最高奖,《阳关三叠》在全国九届美展获得金奖。《雪》和《藏北高原》在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举办的“2001国际肖像展”和在纽约曼哈顿举办的“纽约2002国际肖像艺术展”中分别获得“总统奖”和“杰出贡献奖”。《春之祭》、《无言歌》、《大禹渡》、《函谷关》、《神衣架》、《佛光》、《仲夏》、《情》、《大昭寺》、《早春》、《坡头》等一大批作品也都以它们强烈的感情色彩和精湛的语言表达而在绘画界颇为抢眼。     宏剑的画,一个很鲜明的特点,画的都是他身边的人。一看就是乡亲,是朋友;可以呼之欲出,可以叫出姓名;可以倾吐肺腑,可以抛洒肝胆。它不欺世,不媚俗,不卖弄,不张扬。它是那样亲切,那样朴实,那样悠远,又那样深邃。他在为当代的中国百姓造像,为当代的中国百姓立言。河南内乡县衙三堂一副楹联的下联这样写道:“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一个封建时代的父母官尚有如此境界,这使宏剑深受感动。无论什么时候,已是知名画家的宏剑总是把“自己也是百姓”铭刻心头。这样他就不会把自己简单地看成一个画画的,他就肩负着为百姓说话的使命。他体验百姓生存,咏叹百姓命运,关怀百姓生活,从心底与百姓休戚与共。张彦远在一千多年前就指出,绘画艺术“与六籍同功”,其“叙事载容”、“咏美备象”的功能是别的文艺形式所无法替代的。我敢说,不要多长时间,譬如说五十年,当那些五光十色的应时之作都随风飘逝的时候,您再看看宏剑的《冬之祭》,再看看他的《阳关三叠》,我坚信它传达给您的就不仅仅是一般的动人了,因为它真诚地形象地记述了中国百姓乃至中国社会的那一段历史。时间越长,它会越见光彩。它当然会载入史册的。宏剑的画,还有一个特点,它既是油画,有着超乎寻常的学院派功底,又有别于一般的油画,有着鲜明的中国印记。宏剑的油画,从内容到形式,从感情到表达,从意蕴到外延,都深情地透射出一种中国精神,都自然地生发出一种中国味道。     宏剑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很早以前有个提法,“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个清末洋务教育的教育方针,在中国是是非非地折腾了好多年。宏剑倒是对这一提法极感兴致,大胆地收入囊中为己所有。当然他也与时俱进地赋于了它许多新的含意。研读宏剑的油画,这应该是一个纲,纲举则目张。     1955年,宏剑出生于豫西灵宝坡头。这里北邻黄河,南依秦岭,气韵浩荡。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伟大的思想家老子当年在这里写下天书《道德经》,而后乘青牛出函谷关,留下了一段永恒的神奇。不能说宏剑的这位上古时期的同乡对他的幼年有什么影响,成年后的宏剑确实对老子《道德经》的博大精深五体投地,对他的为人处世打上了深深的印记。《道德经》第十章如是说:“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翻成大白话,大概说:“你能把灵魂和肉体合二为一融进你致高无上的理想而永不分离吗?你能把精气调合得十分柔和,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纯朴吗?你能洗尽思想上的尘垢,让心地宽广得如一尘不染的明镜吗?你能热爱百姓心向社稷而并不觉得有什么功劳而保持“无为”的心境吗?你能不受感官的诱惑,保守镇静而甘于表示柔弱吗?你能大彻大悟明察秋毫而不玩弄权术和心智吗?”??天哪,这不正是宏剑在一直追求和认真实践着的为人处世之道吗?宏剑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舍此则断无可能。     宏剑在小学五年级时,跟随在河南大学任教的父亲搬到了古城开封,住在了河南大学。河南大学,一座古老而深具底蕴的综合性大学。这里书香满园,人文荟萃,大学者名教授莘莘学子济济一堂。他的中小学以至大学时期,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实乃人生之大幸。他在素质方面的全方位的培植与积累大致是这里完成的。当然这里也不是世外桃源,政治阴霾的侵染也使他及早懂得了很多事情。还有开封这个地方,对于宏剑的成长至关重要。从五代到北宋,这里是京城所在,由于最高统治者对于书画的特殊爱好,因而书画大家林立,极尽辉煌。这里当时不仅仅是中华文化的中心,在世界文化史上也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可惜随着“靖康之变”,徽、钦二帝在屈辱中黯然离世,开封衰落了,竟是八百年一病不起。尽管如此,它那崇尚文化、崇尚书画的优秀传统在开封人的基因中被沉积了下来,虽是风雨沧桑,依旧余脉绵绵。所以一说到开封,人们就会立刻想到一大批在书画方面颇具造诣的行家里手。在这样的大环境中生活,经常跟这些朋友来往,自然而然地使宏剑对中国传统的文学艺术产生了特殊的感情。     在宏剑眼里,宋代的范宽是独一无二的。范宽的山水雄强浩大,前无古人。他在终南山于岩隈林麓间终日危坐四顾,对景求趣造意。他写山真貌而取舍精当,下笔雄强老硬,似含千钩之力;山多正面巍立,石纹用豆瓣、雨点状皴笔;山势折落有势,顶植密林,森森然浩浩然势压千古。吸纳大师的精髓是一条成功的捷径。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站在大师的肩膀上去揽月摘星。想有点出息的宏剑,早就打起了范宽的主意。用心的朋友,可以注意一下他的《奠基者》和《冬之祭》,从构图到色调,甚至内在的意蕴都有一些范宽《溪山行旅图》的影子。他做得是那样得体,那样天衣无缝,真教人佩服。他很喜欢南宋时期的院体画,那典雅的风格与精湛的技艺曾让他一再赞叹。在宏剑的画中,这种情致也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作为一个中国的油画家,他不喜欢总是拿洋人的条条来调理自己的油画创作。浓浓的中国情结,使他常常很自然地用中国传统的艺术创作理念来统领自己的艺术实践,而且屡试不爽,收获颇丰。他的不少作品其画面都是按照中国画的“起、承、转、合”来构图的。中国人习惯的“全景式”居多。画面的空间也大致是按照中国画的三远法即平远、高远、深远来处理的。人物、道具的安排自然而得体,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习惯和中国人的心理需求。在一些非全景式的构图中,他也从八大山人和金农那儿掏取了不少奇绝的招数。他从中国绘画、中国诗词乃至中国园林建筑等等中国的艺术创作中领悟到一些颇为奇妙的心得。他认为,画面的四个角确定着画面的大空间,四个边则确定着画面的大结构;形体的边缘确定着画面的局部空间;用笔的走向、笔形同色彩相融合则能营造感人的中国意趣;而大的色调则关乎到画家所追求的意境。关于画面四个角和四个边的关系,必须是三实一虚,或者三虚一实,这样才有节奏,才美。这在中国的园林建筑和中国的诗歌创作中,也存在着类似的规律。譬如李白的五绝《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必须是三韵一非韵,才能构成抑扬顿挫的音乐之美。如果第三句之月字也随上乡霜之韵,那就索然无味了。我十分留意地观察了宏剑的很多作品,他在画面的四个角和四个边的处理上,是恪守了这一原则的,是非常成功的。     宏剑在作品中所透射出的浓浓的中国精神,不是简单地由作品的题材来判定,需要我们从他营造的作品的意境中去寻访品味。对于宏剑来说,作品意境的营造是至高无上的。意境是艺术家审美体验、情趣、理想与经过提炼加工的生活形象融为一体后所形成的艺术境界。它是萌自禅意概念的中国古典美学的重要范畴,概括了从长期的艺术实践中总结起来的一条审美规律和创作原则。意境的高下,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作品的高下。意境是有限与无限的统一,是鲜明性与含蓄性的统一。刘勰的“深文隐蔚,余味曲包”,司空图的“味在成酸之外”,“味外之旨”,“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黄钺的“意居笔先,妙在画外”都是对意境这一审美特性的精当概括。宏剑所膜拜的国学大师王国维曾一再强调,艺术表现贵在一个“真”字,他的“境界”说探讨了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关系,强调表现艺术的真实。强调“词人观物,须用诗人之眼,不可用政治家之眼”。指出艺术表现要能够“入乎其内”、“出乎其外”,认为“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看宏剑的画,品品,想想,你会体察到他在认真实践王国维先生在这方面的精辟见解。营造作品的意境,一需真诚,一种融于生活的真诚;二需灵性,一种基于学养的灵性;三需技巧,一种提醇造化的技巧。     宏剑在九届全国美展中获得金奖的油画作品《阳关三叠》,在意境的营造上是非常成功的。《阳关三叠》本是唐代诗人王维的送别诗《送元二使安西》在收入乐府后,因为要反复吟唱三遍的另一叫法。那真是一首千古绝唱:“谓城朝雨?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在盛唐人的心目中,“西出阳关”虽属壮举,却又不免从此大漠朔风备尝艰辛。临行之际“劝君更进一杯酒”,这里不仅有依依惜别的情谊,还包含着对远行者处境、心情的深情体贴,包含着前路珍重的殷切祝愿。对于送行者来说,“劝君更尽一杯酒”,不只是让朋友多带走自己的一份情意,而且有意无意地延宕分手的时间,好让对方再多留一刻。“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感慨,又何尝只属于行者呢?临别依依,要说的话很多,但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这首送别诗,后来收入乐府,广为传唱,几近家喻户晓。宏剑的油画《阳关三叠》,当然不是一个古诗题目的简单借用。或许也是渭城附近的一个“阳关”车站,也是一个清晨,密密麻麻无以数计的芸芸众生在候车上路,大包小包,携儿带女。这是王维在渭城《送元二使安西》之后的一千二百五十年的二十世纪末。那寥廓的天空上的一轮冷月,使人蓦然想了王昌龄那“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千载咏叹。一千多年不过弹指一瞬。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西北还是那个西北,众生还是这些炎黄子孙,只是皇帝没有了,出入“阳关”都可以坐火车了。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王宏剑殚精竭虑地把王维的“西出阳关”反其意而用之,幻化成了“东出阳关”。东出阳关,去迎接一轮新的太阳。古往今来,时空交错,不禁让人感慨万千。凝神画面,面对这些即将奔赴内地谋生的大西北的兄弟姐妹,我们何尝没有王维在送别朋友时的那种依依之情,那种深情体贴,那种殷切祝愿呢。浩荡如潮的平民百姓随着586次列车在8点30分的隆隆起动,将如一条长龙奔向大中原??必将带出一串串的轰轰烈烈,一串串的风风雨雨,一串串的平平淡淡,一串串的??皇皇。时代变了,西北和中原也都变了。但是人间真情亘古不变。如果说一千多年前王维的《阳关三叠》抒发的是朋友之间的离别之情,那么一千多年后王宏剑的《阳关三叠》则抒发的是万千百姓的时代之大情。两种感情都是发自肺腑的殷殷真情,三叠咏唱,怎不让人心潮激荡。这是典型的中国之情。油画《阳关三叠》在画面的处理上极具个性。上边占三分之二的天,晨月高悬,极其空廓;下面占三分之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按平远推开。大疏大密,黑白分明;天高地阔,人潮横流。退而视之,那人潮所构成的大的视觉效果又隐约是一座屹立于天地之间的边塞长城,几个高出视平线的人物依稀构成了那饱经沧桑的古代关隘。宏剑曾说过,“整个画画的过程是寻求抽象与真实。抽象与真实间的跨距越大,关系也越复杂,内涵也越丰富。”请注意一下宏剑最初为《阳关三叠》所钩的示意草图,我们就会明白宏剑为他的创作所作的抽象谋划;那天上轻轻地一圈,地下重重地一抹,分明是在告诉我们,这是一幅“月照边关图”。展览会上,如果我们在远处大眼一扫《阳关三叠》,于第一时间段在你脑海中涌现的会是:月照边关。走近了,你才会看清那浩荡的人潮中一个个呼之欲出的那些兄弟姐妹。“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你会很自然地想到王昌龄那“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咏叹,想到苏东坡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感慨,想到李贺那“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的空廓浩渺,想到柳中庸那“青海戍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的在无际的荒凉中镇守边关的艰辛。想到了中华民族为了保卫边关、建设边关、开发边关的难以数计的巨大付出。伫立画前,面对这一批又一批源源不断出入“阳关”的芸芸众生,怎不让人感慨万千。这幅承载千年情缘的油画力作所透射出的浓烈的中国精神是很难用文字充分表述的。在绘画作品中能够传递如此宏阔深远的中国精神者,环顾九野,能有几多? 和宏剑相伴的,除了绘画,还有书法,还有音乐。他写王羲之的“兰亭序”,“圣教序”,天天都写一点,颇见功底。他在凝聚自己的“中国精神”。     画累了,他听听音乐,弹弹钢琴。他特别喜欢巴赫,喜欢贝多芬。一位评论家说,所有的文艺形式都在向音乐的境界衍进。宏剑对此是深有感触的。巴赫音乐的美妙绝伦让他激动不已。他以为,“听好的音乐,能使人自信,使人崇高,使人奋发。”他把这些从音乐中领悟到的美的灵性和规律融进了他的绘画之中。看那幅《春之祭》一部悲剧的交响曲;蓝天上那一片孤云,蓝天下那泣血的岩石,犹如沉重的低音部;那山岗的嵯峨与被敌寇凌辱的姐妹们横陈荒野的起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悲怆的主旋,诉说着这阳光下的罪恶,凄绝的呜咽如烟如缕;那个背对着我们的红衣少女在微微颤动,身子慢慢地撑起,旁边的大姐抚着她的肩膀,凄楚无言,痛不欲生。冥冥间,主体音乐响起,声音由小到大,由弱到强,当那少女面对着蓝天上一片遥远的孤云??霎时间,全场轰然响起强烈地控诉与抗争的巨响,如狂飙,似怒海,声震山河:拿起武器,报仇雪恨!用我们的血肉筑起我们新的长城……     宏剑画的是油画。油画源自西方。油画同中国画一样,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如王国维先生所说,不入乎其内,安能写之?不入乎其内,那有生气?对于西方古典油画的写实技巧,宏剑是下了大功夫的。     宏剑对17世纪中期的荷兰画家维米尔情有独钟。对他的为人很敬佩,对他的作品更是顶礼膜拜。在欧洲,在美国,他跑遍了所有存有维米尔作品的美术馆,用心拜读。维米尔的画册他也翻得最多。维米尔终生蜇居于他的家乡,不求闻达,默默地为探索独具个性的油画语言而殚精竭力。他的作品不多,生前也不为世人所重。直到二百年后,他的作品才真正为人们所认识,他的名字才如同他的同胞伦勃朗一样光照史册。他倾心干日常生活题材,画面古雅温馨,诗意盎然,一种超越时空的永恒之美沁人心脾。看来画家只有耐得寂寞,不为功利所惑,沉下心来辛勤耕耘,才可能有大的出息。宏剑从维米尔身上获益颇多。还有像伦勃朗,像委拉士开兹,像布格罗,像安格尔,像大卫等许多西方的古典大家,他都有过认真的研读。     对于康定斯基、塔皮埃斯这些抽象派的巨擘他也非常喜欢。其实具象和抽象并不是水火不融的两个极端。它们是相互交融的一体两面。借用一下老子的思维方式:抽象兮具象之所倚,具象兮抽象之所伏。宏剑的创作之所以获得今天这样的成就,与他对具象和抽象之间关系的深入理解有很大关系。     油画也好,国画也好,很多画家为了追求它语言的至精至醇而付出了终生的努力。要把活儿做绝。这有时直如蜀道之难矣!比如我们国足们的临门一脚??在这次世界杯赛上,当十多亿中国人都热血沸腾地共同振臂呐喊“进一个”的时候,当场上的国足队员们都舍生忘死拼尽全力要“进一个”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国足们脚下的活儿做得不绝而让举国沮丧。这个简单的道理,大概是一说谁都明白的。画也是这样,活儿做绝了,你就是半个大师了。所以宏剑一直埋头在做,要埋头。宏剑说,一旦你得意你的成就的时候,作为一个艺术家,也就画上句号了。     还有一个最大的课题:作为一个中国的油画家,如何能在我们的油画前面冠以“中国”二字。“欧化”还是“化欧”应该是一个分水岭。“欧化”相对简单,搬来就是,虽有一点殖民色彩,但能为我们的艺术之苑增光添彩,自然也是好事;“化欧”就难了,这需要很开阔的文化视野,很高的胆识,很强的自主意识,很好的消化功能,很艰苦的实验过程。难则难矣,但不能不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尤其是像我们这样一个大的民族,大的国家,不能没有“自己”。一些画家在这方面已经做出了可观的成绩,宏剑当为个中之领军人物。请注意一下他新近在美国获奖的《雪》,那耀眼的中国人喜欢的大红,那浓浓的水墨意趣,让人一看就会在脑海里蹦出“中国”两个字。我极赞成宏剑的一句话:当有一天中国乃至世界认为中国油画隶属于中国绘画的一个部分时,中国油画才可能自立于世界艺术之林。能够这样清醒的油画家不是很多。我看到了,宏剑在努力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