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剑

现任: 中国油画学会理事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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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内瓦相识王宏剑

作者|曾仲鲁发布于:2009年08月14日

以前,我没听过王宏剑的名字,更没看过他的画。     一个美术爱好者住在欧洲,视线自然地转向巴黎、法兰克福、伦敦、纽约,很容易将现代美术同西方美术划等号,假设这中心之外都是边缘。偶尔有机会翻翻国内的美术杂志,也会发现里面不少评论文章读起来洋腔洋调,有意地生涩,仿佛在用中国字写外文,于是更觉得自己的成见没错。     但同时,欧洲又授与我明确的时代感,教我以宏观评量事物。一旦从历史角度出发,就不难看出西方文化的畏惧、守成、颓丧。与之相比,中国乃至整个亚洲显得如此生机蓬勃,一股人潮抱着原始的饥渴和贪婪去夺取明天。再深一层,又体会到中国人有举一反三的聪明,囫囵吞下的西方东西,经过消化,很快就转变成自身的有机营养。在这种情况下,可想像中国画坛绝不会长久停留在模仿阶段,迟早必出现成熟的理论和作品。     于是,我这一个在西方成长的中国人就处于一种矛盾心态中,一方面摆脱不了固有的西方反应,一方面对那稚气的东方又产生了强烈的期待。相信是缘分吧,在徘徊的当儿,王宏剑的画展像一只奇异的鸟在窗外落下,伸手可及,让我惊讶、赞叹,最终得到启发。    这是王宏剑第一次出国,在日内瓦社会经济发展中心的主持下从河南郑州带着一卷油画飞来日内瓦,在老城圣来杰画廊举行了三周的画展。展出的大部分是连年来的近作,包括《红头巾》、《红棉袄》、《轮回》、《沉默的石头》、《函谷关》等,也包括了89年在全国美展上引起争论的《春之祭》。     画展的宣传工作不是做得很好,街上没有贴海报,报上没有登介绍文章,看画的人不是凭耳闻,便是碰巧路过,帮忙的人手也很不够,蒙画、挂画都得要画家亲自动手,每天看守画廊的基本也是画家自己。然而,收获还是不小。王宏剑的画给人的印象就像画面本身一样,轮廓非常清洗,长久留在眼帘不灭,闭目即可一一映起。日内瓦的观众都同我一样,不知王宏剑何许人也。所以来看画展不是幕名气,不是赶时尚,纯粹是为了看画面看画。看后,有的爱不忍释,也有的说,“把人物画得像石头一样”,却没有一个无动于衷。     关于王宏剑的画,首先令人惊讶的,是他那么讲究绘画技巧,不论是人物、衣着、墙砖、泥土,无一细节不是下了一番功夫。油画自发明以来,就一直在追求逼真。而逼真又以人面为主,第一要画得像,然后要画得神气,尤其是要画出那捉摸不定的眼睛和醉部表情。延续到二十世纪,逼真的领域逐渐为摄影占据,油画才不得已自我解放,放弃立体,走向平面,开始画起抽象来。王宏剑的大胆之处,正在于他敢汇到纯画廊的逼真,他这样做不是不了解二十世纪油画的解放,而是已看到解放的终点,有意识地回过头来重新试用油画的基本功夫去规范自己。刚大胆的是,他不怕利用油画的老对头、逼真的篡夺者-摄影来作为他写实的参考。     油画放弃逼真之后,逐渐脱离了时间与空间。晴空下的地中海、午夜的纽约咖啡店,都早已进入博物馆,剩下的只是颜色、形体和纯情感。王宏剑又重新把画镶嵌在时空之中,用天色来表现季节,用光影来表现时辰,用悲喜来表现死与生的替代。十七世纪以后,几乎所有的西方画家都与某一、二地方认同。王宏剑也选中了他的地方,就是中原的那片黄土地,在那上面劳动生息的农民成了他的主人翁。 老乡们怎么看你的画?我问他。     答说:“他们的评价很直接,就是“像”,或者“不像”。     可以推断,借着农民的眼睛再次肯定了逼真。所以画农民不是为了怀恋,不是在歌颂乡土风情,而是寻找新的规约去反解放,用另一种原有的外在因素去克制自我。说到底,没有东西比泥土更沉重。怪不得画中没有一点青绿,很少出现水,尤其没有活水,只有那灰黄的尘土,压倒一切。     许多外国观众认为王宏剑的画缺少“中国味道”,为此感到新颖,也有点失望。我自己则相反,觉得王宏剑的作品含有很浓厚的中国意识。这么说,不仅仅是指他取材于没有多少接触到西化的中国农村。这当然是明显不过的,但远不止此。他一方面写实,另一方面,更深一层,他也在写意。这背后就体现了东方精神。他喜欢回到原色,特别是为中国人所爱的大红,再以近乎水墨的黑白相托。站开一点看,就出现了抽象的效果。他的墙壁和空间、地面和天相呼应,也是以最基本的形体构成抽象的画面。虽然是经过有意识的设计,但绝非随心所欲,而是紧紧依靠着现实。可以说,完全符合中国画理。     王宏剑自己说过:“整个画面的过程是寻求其抽象与真实。抽象与真实间的跨距越大,关系也越复杂,内涵也越丰富。”我觉得这话很对,很足以表达他所追寻的两极间张力,实体与布局、前景与背景、有色与无色、轮廓与空白、形象与意念之间都有其跨距,有其矛盾,对抗的融合过程变化万千。在这点上,东西方有所分歧。传统西方美术的对抗性较强,东方美术则在宁静中蕴涵着动机,能通过变化而传神。     我讲的是传统的西方美术。到今天二十世纪末年,除了在建筑方面,所有的张驰对抗已都不复存在。住在西方的人面照样在活、在欢笑、在劳动创新,但现代美术已无能力表达这些。他完全与生活脱节,已到了山穷水尽、自我毁灭的地步。若不是不断地抛出新理论去解释它,不靠巨型体积摄入,很容易就发现皇帝没穿衣服,不值得大惊小怪。     那么其他文化是不是最终会背弃西方去试走新的道路呢?我相信会的,因为人是创作的动物,不会因为一个主流进了死胡同而停止探讨。但二十世纪的新潮目前还看不清楚。     宏剑之不同,在于他不肯与生活脱节。他以河南郑州为家,扎根于黄河边上的泥土。他知道自己是谁,所以能放怀地说笑,虚心地领略外国文化,大方地称赞别人的作品。他是一个没有异化的美术工作者。 1996.6.14日内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