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祖英

现任: 中国油画学会副主席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中国美协油画艺委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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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致远-解读张祖英

作者|戢遐龄发布于:2009年06月08日

日复一日,岁月蹉跎,弹指一挥间,张祖英已经66岁。66岁步履并不蹒跚,说起来他的计划还有很多很多,犹如几年前、十几年前,或者几十年前。回首往昔,我仿佛又看到了他的那张个人发展的蓝图,如今那张蓝图上虽也斑斓,却好像只画上了寥寥几笔,并非他懒惰,并非他好空想,这结果纯属事出有因。 对于评价人品、画品,总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纭也是常有的。我不懂美术,尤其是油画之术,我只想说:术是每个专业中必备的,勤奋有之,天分有之,比翼双飞,才可以成就。但术是载道之术,就绘画而言,也就是说技巧之上在作品中流露的情操和趣味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想就我所知,解读一下画里画外的张祖英,这也不过是我的一孔之见而已。 我看到张祖英的第一幅作品是《创业艰难百战多》,这幅作品是我们婚后第二天开始创作的,我目睹了整个的创作过程,人物的塑造、战火硝烟的烘托、作品名称的抉择,起初我一直以为他喜欢陈毅的坦荡、率直和他的儒将之风。也把这幅作品看成是那歌颂英雄时代的应时之作。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我对他越来越深入的了解,才渐渐体会到他有一个英雄主义时代的烙印和英雄主义的情结。熟知张祖英的人会知道他喜欢阅读人物传记,在文化大革命中他读遍了可能找到的一切名人传记。他会感叹华盛顿的开明和豁达;会感慨朱可夫的睿智和胆略;会钦佩戴高乐的远见卓识与唐太宗的雄才大略;也会津津乐道我们开国元勋们坚贞的理想和卓绝的斗志。他这种英雄主义的情结至今不改,贯穿着他几十年如一的生活。长久凝视张祖英创作的《岁月》、《下弦月》、《回声》的画面,会窥探到他内心月光冷梦中的一缕忧伤,甚至有些许的悲凉。他对那些历史中曾经辉煌过的遗迹分外有情,在绵延的长城和残留的西域古迹面前,他总是难于释怀,在悠悠间,心头总缠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自幼对英雄的崇拜,使他屡屡想在这岁月之后迎来新的辉煌,他是渴望建功立业人群中的一分子,更关注民族的兴衰荣辱。在美国访问近一年的生活里,虽然他举办的展览很成功,很快得到了必要的费用,在四处观看博物馆和走访旅美同道的过程中,美国的优越和中国的滞后,一些美国人对黄皮肤人的傲慢与偏见,引起了他心灵的震动。他企盼昔日长城的魂魄、华夏的荣耀再现以及自己人生的完整,这渴望在心中涌动成为难却的激情,他相信“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谢绝了亲人的多次挽留,绝然地抛弃留在美国寻求自己发展的计划,回到刚刚改革起步的中华大地,与有志的中国油画人一道探求中国油画的起飞之路。他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志向--赴美前的1984年,他在未承担任何职务的情况下,发起并推动了中国油画界具有历史意义的黄山会议的召开;1985年参与创办中国美术界的第一份报纸《中国美术报》;从美国回来后,1995年参与组建中国油画界的第一个学术组织--中国油画学会,这是他走在中国油画之路上不断生成又始终如一实践着的大梦。每走一步都会生发出很多的故事,每走一步都要迈过重重的障碍,但注入他生命里的那梦的元素却凝结得越来越坚实。在《岁月》里能感到他对中国兴衰荣辱切肤的关切,在《创业艰难百战多》的作品中会找到他崇尚英雄无惧艰辛的那缕情怀。 张祖英的《雪》和《岁月》是他崇尚隐忍顽强性格的写照,《雪》中的大树仰天立地,雪压风摧,却秉持着自己的一息信念。《岁月》中的长城敌楼孤傲而清冷,忍受着岁月的灼蚀,却依然耸立,完成着历史的重托,标榜着久远时代的功绩。1987年,张祖英代表中国艺术家赴日本参加“中国当代油画展”的开幕式,日本朋友看到他的作品,对张祖英说:“张先生,您的外表是谦和的,可您的画告诉我您是个内心坚毅的人。”在生活里,张祖英的确是个不好固执己见的人,又是清秀书生的模样。但他的隐忍有时简直让我不堪回首。1991年,张祖英代表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到贵州参加“贵州省油画大展”的开幕式,下了飞机他就感到身体不适,但为了坚守他参加开幕式的职责,他忍着不断加剧的疼痛整整一天一夜。当开幕式完毕,他冷汗淋漓,被贵州画家背着跑送医院,竟在腹内抽出一管子浓血,危在旦夕,立即手术,才知道他从阑尾炎忍到阑尾穿孔;从阑尾穿孔忍到腹膜炎;以致忍到生命垂危。对于自己一份责任的承当和对于忍受痛苦的耐力相辅相成,推演到极至,真是令我叹服得胆战心惊! 感谢上苍,在他坚持的极限里留给了他回转的一线生机!当我被三封“病危”急电催至赶往贵州,来到他的病床前,他伸出苍白的手,带着手术过后的极度衰弱对我说:“想想为你后怕,我要这么走了,就剩下你们孤儿寡母!”一路的悬念、多年的委屈在心里呼唤奔涌,我顿时泪如雨下,在与死神交失的一刻,他才想起他还有我、他还有儿子、他还有家庭!虽然他刚毅有加,此时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潮润。 另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是:在“20世纪中国油画展”开幕前一个月,突然得知赞助公司破产,那公司总裁避到美国躲债,一年前他洽谈好的150万赞助款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筹备了两年,精心挑选的一个世纪的优秀作品他千辛万苦的一一落实,正从国内外向北京聚集,港澳台组团赴京观展的行期也已确定,巨大的危机压在张祖英的心头:150万,一个非同儿戏的数字!“20世纪中国油画展”,一个举足轻重划时代的展览!一向一枕成眠的张祖英足足三夜没有合眼,在暗夜的床上辗转反侧,三天间他黝黑的头发染上了霜雪。我劝他向外界透露这个消息,以求大家的帮助,他摇摇头:“不可以, 那我将整天接听各方的询问电话,还要接待数不清的记者采访,什么事情也别想做了!更不要说会让参展画家陷入茫然。”学会内部一片哑然,要么束手无策,要么提出停办展览,最好的是提出再筹资金的建议。张祖英心有不甘,没有泄气、没有张扬、没有抱怨, 骑着辆自行车,与时间和运气赛跑,焦虑和艰辛不在话下。这次他终于又跨越了难以跨越的沟壑,感谢上苍的恩惠! 感谢那些对中国油画事业发展寄予热情的朋友! 在短短的20天里,他在学会其他领导人的合作下又重新筹集到了100万,奇迹般的在悄无声息中化解了一场危机! 展览如期举行,盛况空前,除了学会的主要领导和工作人员外,谁也不知道这轰轰烈烈的展览之前,竟曾经历过如此这般的风雨周折。在剪彩的那一刻,张祖英隐在观众之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于是我和经历了这场艰辛的人,了解了他谦和外表下内心的坚毅。正如他作品中的那棵大树一样承受着理想和信念的重压,不愿退却。他讴歌的正是他想自勉的天地间大男人的气概。他的志向就是要义无反顾地坚韧下去,去完成自己托付自己的使命。《雪》和《岁月》是他在绘画中寄予的理想和情感,是他在绘画中寻求的精神依赖与释放。因为是他自己选择了担当责任的生活,他的支撑只能是他自己。中国油画学会在没有国家一分钱拨款,只靠优秀的展览策划而募集资金维持运转的条件下,生存了十几年,张祖英在支撑中国油画学会的生存中所体尝的百味是可想而知的。 作为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术委员会和中国油画学会双重秘书长的张祖英,与一些老先生和同道一起肩负着中国油画发展的使命,在他人生最宝贵的时光里打造着中国油画的平台。他们策划和实施的展览一个又一个成功了,但每个展览的成功里都隐藏着我对张祖英难言的遗憾,由于学会的经费紧张,人手不够,张祖英就成为了价廉物美的多面手,既是主管全局的秘书长又是具体的文字秘书,既承担着编辑工作又从事着校对,既是展览的策划者又是募集赞助的公关先生,大量重要而繁琐的工作,时间总是紧迫。由于展览组织实施的过程,也正是展览作品创作的关键时段,在他众多的角色中, 画家的身份却反被挤到了一角。常常在提供展览画册印刷作品照片时,他的作品还未调整完成,造成载入史册画集中是不及他展出作品的完美。而且由于这些公务影响了张祖英油画创作的数量,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很难过。他总是真诚地邀请我参加展览的开幕式,他说整个展览是一个大作品,而他的作品只是大作品中的小作品,这个大作品比小作品更富于意义。说起来他就像一个不谙世态炎凉的理想主义孩童。我认为,他是在竭力打造中国油画发展的载体,这载体对于通向成就的彼岸固然很有意义,但载体就是载体,他只是通向彼岸的工具,日月流转风雨蚕食,载体最终会被淡忘和遗弃。到达彼岸的只有不朽的传世之作,竭尽全力打造的这个载体,最多只会在美术史的一页印上一行小字:某年某月在某展览馆开幕某个展览。而这个载体催生的不朽之作,最终也会分离母体,与之流传下去的是艺术的璀璨明星。而张祖英为大作付出的心血,会在这残酷的历史面前化解得无影无踪。所以在中国油画展览的大作和张祖英自己作品的天平上,我们总是各持一边,这正是他与我关于英雄主义和悲剧人物喋喋不休的争论。我很少去参加展览的开幕式,是因为我不忍亲眼目睹张祖英以牺牲自己创作的时间,来成全的大展的尽善尽美,我更不能因此而去想到,他为这些展览书写的方方面面的文字,足可以装订成厚厚的书简,这些同样承载着张祖英慧智的文字,却扼杀了原本可以成型的张祖英个人的论著。这些展览开幕期间是我最痛惜的时刻,在痛惜间,我却在精神上反反复复游历在他创作的《开拓者》的境界里,这是80年代他创作而引起我很大震动的一幅作品:两位整装前行的勘探队员,在一片荒原之上,凝立在杂草丛生的小坟包前,那残败的小石碑上依稀刻着:“一班长之墓”。天蒙蒙、地茫茫,勘探队员悲思着无名无姓却与有名有姓献身一样壮烈,一样富有意义,却被时光和人流遗忘在一角的先驱,感悟着自己奉献着的青春,这就是令人心动感怀的悲壮,这就是80年代张祖英对无名志士的解读,对自己人生精神的预演。 我钦佩着,感动着,叹息时光在他的奔忙里悄无声息地流走,在他个人发展的蓝图中没有留下本该增添的印记。展望对于他来说越来越少的空间,我的心不免惆怅,可面对他日益苍老的面容,我又不忍再去争辩苛求。毕竟张祖英也是个有血有肉、食人间烟火的草木之人,在物欲横流的社会和我的责问之中,他不可能毫无彷徨;不可能毫无疑虑。当轰轰烈烈的大梦、轰轰烈烈的大展遭遇一个个麻烦,难于跨越,又孤立无助的时候;当克服了一个个麻烦,跨越了难于跨越的障碍,旁人难于了解,无心问津,甚至招致费解的时候,“这一切是否值得”的闪念会造访他流淌着热血的心头。但我知道,那一切定是瞬间的争斗;瞬间的存留。因为,每当风雨过后,太阳从东方升起,他总会抖擞着精神上路,留给我那百折难回、日渐衰老的背影。而一个个遗憾、又一个个的遗憾,就只能萦绕在我的心头,成为排解不开挥之不去日渐深沉的隐痛。 在张祖英的只言片语和朋友的言谈中,我知道了一些出道成名的画家是张祖英在某些展览前到各地走访时发现,或是经人推举,他努力提携的,不管他们当今是感念还是淡忘这份相助之功,他都不曾介意,他的满足只在于中国油画的春色满园。他没有从事过教师的职业,却有一份作先生的情怀,愿人才辈出,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这份情怀里,我看懂了张祖英的《山之魂》、《山之魄》、《远山的呼唤》,人的喜好是情感和追求的流露,张祖英喜欢画山,《山之魂》像利剑直刺青天,悠悠的天,悠悠的魂,在霄汉间融为一体;《山之魄》雄浑在广博的地域,挽着风披着月浩气凛然;《远山的呼唤》坚毅的大山怀着缕缕柔情,守望着山花烂漫的环绕,聆听着飞燕声声的呼唤,这就是他对英雄的向往,对山魂山魄博大雄浑的膜拜,是以求自我精神的勉力,志士不在乎自己的得失,为理想而肯于奉献自己。山不在乎人们攀缘到他的头顶作乐,也不在乎溪水在他的脚下嬉戏,因为山的包容和定力足以穿越世俗的一切。 绘画是一种陶冶,是一种情致的释放与回流, 不仅是画家精神追求的再现, 同样也是画家性格的自然流露。张祖英的绘画里充斥着他完美主义的性格特质, 画面的完整, 色块的布局, 简洁和丰富的适度, 都是在他精心的思考和不断的修改中臻于完美的。与他共事的人都知道, 在工作中,为了心中的那个完美的标准, 他可以不厌其烦, 可以横生出绝大的勇气, 跨越重重的障碍。“20世纪中国油画展”时,艺术委员会选出的作品,相当一些散在世界各地,很难聚集。一般的人可能碰到周折,难于克服也就就此罢手,但张祖英却认准“展览的价值是以每幅作品的水平为保证的”这个理念,在征集工作中,其间不乏有易手两三次的作品,追踪、寻找,电话、书信,花费的时间与精力是自私一点的人绝不会承担的,但张祖英硬是靠着信念和毅力把预定的作品全部征集到位,使这次展览真正成为中国油画史上的世纪丰碑。另外,为了这个展览的完整展现,一向谨慎的张祖英还做过一件令我后怕的事情。百年的作品中,有些已是作者逝去不可重复的传世之作,外借无论单位和个人都怕遭遇意外,要求提供保险,但当时中国没有任何保险公司会提供这样的业务,即便有,学会的财力也不可能承担。张祖英竟几次毅然在几十万、上百万的单据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如有闪失这可就是难以还清的债务,就是我们的倾家荡产!于公于私的天平,他的倾斜不言而喻不说,就他这份作为,细细的品评,我至今不敢断言:是天生的魄力使然,还是完美主义追求的驱使。当然为了确保作品的安全,他采取了人保的措施,委派专人押送作品直进列车软席包厢,再由专车进站直接运抵展馆。但他这份独自承担风险的气度令我对他刮目相看,也再次令我胆战心惊。 张祖英是内敛的,不喜欢说空话和大话,干得要比说的多,难得的是他的心静如水。市场是浮躁的,人心是浮躁的,他可以穿梭于其间,而静静地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他说自己是愚笨的人,而这愚笨之中带着执着,不轻易转动自己的车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向着自己的方向径直的穿过。这份宁静是他的底蕴也是他性格的本源,所以他的画面里常常就会有那么一种神圣和梦幻的宁静,《岁月》、《梦故乡》、《下弦月》、《晚钟》,仿佛月下的宁静是他最喜欢的,在天地一片静止中慢慢勾画自己的人生之梦,这梦也显得分外清纯。和莺歌燕舞、春意盎然的画境相比,他的画似乎没有生机,宁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而他所企盼的恰恰是在宁静中聆听自己的一片心语。因为张祖英是一个不太会用言语表达的人,他的情感往往是在无言中孕化的,他的激情也往往是掩盖在他略显冷峻的外表之中。在喧哗中很难听到他的声音,在热闹的场面里他会避让出自己的空间,因为他有一颗难得的平常心。 张祖英永远谨记着自己在团体中的位置和作用。他说他是粘合剂,仅仅把各方的力量凝结在了一起;他说他是水泥,仅仅把栋梁和岩石瓦块砌合起来;他说他也许就是催生剂,把孕育成型的艺术胎儿助产在了一片天地。因此,在热火朝天的工作中,他守护的还是自己心中的一份宁静,没有在热火朝天中迷失了自己。他内心的追求和他工作的状态几乎是天壤之别,又极近完美和谐,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内心宁静的人却喜欢操持轰轰烈烈的大事情,谁也难以想象操持油画轰轰烈烈大展的张祖英是一个内心酷爱宁静的人。 无疑张祖英是在奉献着、遗憾着、自勉着,更是在不息地奋斗着。他的忧伤和无奈会在心底的潜流中回转,因为他喜欢绘画,投入创作是他感到幸福的事情,而那种面对画面的幸福却不断被电话铃声打断和被没完没了的文案写作掠夺,他经常面临这样的情况,好不容易安排好学会的工作回到家里拿起画笔,挤好颜色, 却被突如其来的走访者轻易占走了时光。除了学会的工作,熙来攘往,电话、邀请者、拜访者,当然都还是围绕着中国油画的策划、活动和展览??这对于张祖英来说永久的话题。就是这样的尴尬,一个单位、一本刊物、一位画家,希望他帮助一个策划、提供一组名单,看看画、参加一个开幕式,是仅仅占用一天、半天、几个小时,或某个组织需要他出席这样或那样一个会议,零零总总他的时间就这么支离破碎了,所以,一鼓作气的创作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奢望,断断续续的拾零才是他多年来创作的唯一状态,这实际上是对于一个艺术家的折磨,也是对于一个艺术家艺术忠诚度的考验。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在一片纷乱中延续他的创作,在那些烦杂的公务骚扰过后,迅速地凝聚自己的精神,衔接上中断的情绪。可叹的是,在中国油画的推动者和青史留名的艺术家之间,张祖英不得不从这天平的两侧,不停地选择。因为,无论他的心有多大,也无论他的心有多诚,上帝给予他的时间毕竟与众人公平无二。在同样的时间里要完美地完成两项重大的成就,犹如鱼和熊掌怎可兼得!可是在完成着中国油画学会的组织工作之外,张祖英同样不能舍弃艺术创作,不仅仅绘画是他的所爱,也是他赖以生存的根基。作为中国油画权威机构的组织者和运作者,失去了创作的成就,就将失去与艺术家交流和维系的纽带,推动中国油画事业发展的大梦也将随之破损。于是,他不能不接受一个更为艰难的挑战,在天平的两侧,他必须投入同样的重量,他必须力求鱼和熊掌兼而获得。作为一个血肉之躯的张祖英来说,这负荷是怎样的沉重,只有他在背负中才可以感受;也只有我在目睹中才可以体量!他是在牺牲他的休息和一切享乐,起早贪黑,抓紧每时每刻,行色匆匆,回应着“四面八方”。他就是这样在工作和创作,而工作和创作就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应该说,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活得最辛苦的人,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敢负责任的人,他也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肯奉献的人。 在很多人的眼中,张祖英是一位细心而周到的人,因为他可以在各方的配合下把四进四出, 长达一个多月,涉及全国34个省市地区, 有数千幅作品参展的“第三届中国油画展”操持得近乎完美无缺,近乎皆大欢喜,只有我知道与此同时我的父亲正为癌症在医院手术,他没有时间前往,放弃了他作为女婿的职责,我的家人无法领略他的细心与周到;在我的眼中他也绝对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他可以在被邀前往南非的旅途中,丢失自己的护照,而滞留在新加坡不能成行,他可以因为丢失和遗忘自家的钥匙,而站在家门口打电话向我求助。在很多人的眼中张祖英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能够把中国油画学会的展览计划和推动工作预先筹划得极近妥帖;而在我的眼中他是一个对家庭没有规划的人,他甚至不能旁顾北京房价的飞涨,而当难以承受之时,方才感到没有为自己在城里安排好一个方便作画和生活的居室。可叹可悲的是,只有当他卧病在床??由于展前的紧张和不断的操劳,他已经三次胃出血、两次肠梗阻,他才能真正回归这个家庭,我也才能真正感到他是属于我的,而这样暂短的平静和痛苦的亲密,又有多么的悲凉。有所不为方有可为之,张祖英就是这样永远把集体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事情重要;永远把中国油画的大蓝图看得比他个人发展的小蓝图重要,在得失之间,在忠孝两难中他会有着双重的忧伤,在当下的中国,人生的价值体系已经常常倾斜到掠夺别人成就自己的状况,他却在别人的费解和我的埋怨中无怨无悔,于是我只能在真正的崇敬和不甘的无奈中与他相伴相依。 毕竟岁月无情,我劝他给自己留下些许时间,圆他自己一个完整的梦,他却犹疑着,对我说,“我就像行进的车轮,难由自己,中国油画学会可以比喻成我养大的孩子,母亲看着孩子长大,欣慰胜过辛苦”我也许无力改变他,他说能够和这些他崇敬的老先生一起,与同道们共同奋斗,创造出中国油画的今天,已经是他的荣幸。多年来, 张祖英对中国油画事业的孜孜以求和对家庭乃至自己健康敷衍着的对比之中, 我恍然意识到:张祖英是为中国油画事业而生, 而活的人。他的人生里种下了太多的中国油画情结,而这个情结也只能紧紧地扣住我,这也许正是他和我人生的幸运,也许正是他和我人生的悲哀。 在张祖英筹划自己的画集时,征询我关于他绘画精神的总结,我思考稍顷,便说出“宁静致远”四个字。无论他是否采纳,这就是我对他为人和绘画的理解。宁静是他的潜质,致远是他的追求。张祖英的画就是他人生追求的记录,他的每张画因为有着内在的情感,而具有着分量。当画集在读者手中的时候,你会读懂他的襟怀,而且当你了解了他的生活,才会觉得用心和情感来创作是多么有意义。而这些创作在我看来尤为珍贵,它们是张祖英奉献精神的凝聚,是他忙里偷“闲”的结晶。我想对张祖英说的是:流年似水,人生匆匆,多留些时光倾注在自幼钟爱的绘画里,为你自己的人生留下更多更好的印记。 最后, 我想说的是,如今中国油画如火如荼,知情的人也肯定了中国油画学会的功绩和张祖英在此间付出的心血,然而我在张祖英多年的感念中,熟悉了很多支持并投入资金给中国油画学会和中国油画事业的朋友的名字。他常说没有张雨芳给中国油画学会的启动资金和头两个展览的全额赞助,就没有中国油画学会顺利的起步。如果没有林明哲、俞昌生、平田信正、吴建纲、于宁和后来的董栋华等新老朋友的倾心相助,中国油画学会就不会有现在的业绩。这几乎是一个现代的奇迹,朋友们鉴于对中国油画的热爱和对筹款人张祖英的信任,把上百万、数十万的钱注入了学会的事业,而中国油画学会的集体力量,把这承载着文化精神的资金发挥了最大的社会效益,成就了中国油画如今的局面。张祖英的感念是真诚的,当我说到画外的张祖英和张祖英事业的同时,我和他怀着同样的敬重之情,特别感谢所有朋友对张祖英的信任,你们是中国油画事业发展不可或缺的力量,是张祖英人生道路上铭记在心的知音。 我也想对数十年来关怀、帮助和信赖张祖英的师友,以及给予他莫大理解和支持的同道致以由衷的谢意并献上我深深的感佩之情, 因为你们是他生活里休戚相关、患难与共的的真正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