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军

现任: 中国油画学会理事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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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军画画散记

作者|沈军发布于:2009年09月10日

●在画画的时候,一个人常常会有孤寂感,我的性子,就是怕沉闷。但当我面对画布时,我会迷恋它,我会心爱它,我会忘却周围的一切,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我走过了几十年。 ●《水乡》取材广东水乡,此画源于1965年带领油画系学生下乡体验生活所得的感受,当时画了写生小稿,而作品《水乡》相隔了17年才创作完。 ●记得一九八三年我在重庆呆了将近20天,我总是喜欢在嘉陵江边的吊脚楼群里转,有一天,突然下起雨,那时情景触动了我,我在速写簿上粗粗勾下小稿,最后根据小稿完成了创作。 ●一九八三年我到了广西德峨地区,那里地处云贵高原的余脉,海拔二千多公尺,是苗族自治地区,那里生活着白苗、黑苗等少数民族。苗族的风俗保存得相当完整,他们的农耕方式还是采用刀耕火种,女儿长大到十四岁就离开父母独居,苗族的房子大都建在山坡上,错落变化十分生动。女儿到晚上通过小木桥进茅屋里睡,而下面的牛舍,据说是青年人约会的地方。 ●小路,将嘉陵江边的木楼,家挨家户挨户地连在一起;将生活在这里的老老少少、世世代代连在一起。 ●斑斑的金色中依稀可见历代皇朝的辉煌。可金箔浮在表面,最后显露的是那扇沉默的木门。 ●唯独在东方的文化中出现了有趣的“门坎现象”,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门坎,显示了封建社会中人的等级观念。 ●《细胞》记得这幅画面世后,报社的一位记者有感而发,写了一篇文章在报上发表,却引起了一番有趣的争论,有人认为它揭示了中国特色的富有人情的基本组合,世世代代相互贯连在一起,形成了共患难的中华式的欢乐颂;又有人认为它表现的是一种落后,为什么要去宣扬它?我认为我的这种图象记录没有什么不好。 ●《土墙后面》取材唐高祖陵墓边居的人家,在山顶是至高而骄傲的陵墓,山坡脚下却是斑迹累累卑微的土墙。 ●我曾非常迷恋描绘历史遗迹的风景画,因此在我的风景画创作中,它占着很大的比重。我想画一种精神,一时还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我确信那属于精神。 ●运动、凝固,它似乎永远是并存着的,象征主义在藏文化中是十分突出的,我总想去表现它,纯白的墙壁与纯蓝的天空,构成了梦幻般的纯洁象征。墨蓝的天空,衬托出金顶的光芒,那模糊不清的余光,在发射着力量。用石块垒起的小屋,用石块铺设的小路,坚实而苍老,富有生气,门檐的装饰我甚是喜欢,它是那么精致而华丽,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在一九九三年、一九九四年间,我不间断的画了一批怀旧意识的作品,如西安一带的《石磨》、《回忆》,湘中的《月光》,浙江绍兴的《银色天空》、《木巷》、《磨访》,新疆的《戈壁滩上》、《回响》,甘肃的《山脚下的村落》,将它们串连在一起,似乎是一支淡淡的悠悠岁月的清唱。怀旧不是保守或是守旧。每到一处,我都会有这种思索。 ●每次外出坐长途汽车,我喜欢坐在司机旁,一路看,一路向司机提问题,有时还会东扯西拉地谈论些什么。这有很多好处,司机开车有人谈话,他不会打盹;另处,谈谈笑笑几个小时,路程一忽儿就过去了,忘记了疲劳,没有了寂寞。可最大的好处还在于,我的很多风景画构思是在路上形成的。《月光》就是我去湘中半夜途中得到的。 ●我作画的时候,不会在细小局部寻找许多色彩变化,我总是在大的色彩布局方面下极大的功夫,我会去反复地涂抹,不断进行调整。我习惯用“意向”中的色彩去设置我所要描绘的部分,力求达到我所向往的效果。 ●我不会刻意地去体验生活,但常常外出总有不少意想不到的一景一物打动着我,总会有一些东西使我久久不能忘怀,驱动我拿起画笔作画。我不会过高地要求什么,去索取什么,可是大自然总会给予我。 ●一九八三年,我到了广西德峨地区。我在那里生活了半个月,苗族人很朴实、热情,他们有一个风俗,喜欢请客,当地干部告诉我千万不要拒绝,不然会被认为瞧不起主人,然而他们的请客也是太简单不过了,喝的是发过酵的南瓜叶汤,一碗辣椒,再就是玉米磨成粉的“饭”。极简单的请客,可重要的是他们的情谊,我总怀念着的那段不可磨灭的生活。 ●一九九五年的新会睦洲,那里还保留着传统广东水乡的特征,水稻、果林、桑基、鱼塘,错综的河道,常青的大榕树,沙田的妇女的服饰……,这是五、六十年代广东水乡留给我的印象。 ●一九九五年十月间的一天,我和夫人坐着小车,奔驰在戈壁滩的高速公路上,身边的景物一闪而过,但在心中仍深深留下了它们的影子。 在这一年中,我常用画刀作画,这是从新疆回来后的事。新疆的景色色彩十分明快,常年积雪的天山,宽阔的旷野,富有气魄的构成组合,起初我用画笔表现,可是始终画不出我所需要的感觉。最后我终于放弃了画笔,动用了画刀。我一口气画了三十余幅,《月牙儿》是唯一保存下来的。 ●世界上有两类画家,一类很讨人喜欢,专门画讨人喜欢的画;一类追求自我的喜好,它们住住不易令人喜欢,不易使人理解,不易被人接受,但最后,他们留下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在中外美术史上,确实有不少这样的画家,对于这些画家,他们所做的工作,他们的精神,我是十分尊敬的。 ●一九九六年以来,我的大部分风景画作品都和水联系在一起,我认为水是生命的源头,水是运动的影子,水滋润万物,水给人希望。我生在江南,在那里度过了青少年时代;又在广东上大学、工作,在广东生活了四十年。江南、广东,长江水、珠江水一直伴随着我,我热爱她,我不间断地表现她。 ●绍兴柯桥。在汽车站下车,先是会失望,那里的楼房、街道和一般小城市完全一样,毫无特色,根本见不到半点鲁迅先生笔下所描写的景象。后来我发现,江南人服饰改了,但是,待人热情、朴实的性格还是没变。我租了一条小船,绕着柯桥小镇绕了一圈,大概四十分钟就兜完了。当地一些老人讲,他们小的时候,柯桥就这大,他们觉得不小,南来北往,很多人来做生意,老街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 不知已过去多少年了,江南石桥至今依然保存完好,我在好些老房子间穿来穿去也觉方便,也正是这些桥,年年月月,将人与人之间相互联系起来了。 站在小河道的旁边,所见的还是旧日江南水乡的景色,它是那样的安静,让人可以想象当年情景:女人们蹲在河边石梯上,不停用木棍敲打衣服;载货载人的小船从小河上划过;似乎还可以听到“梅花三弄”乐曲声…… 今天,我仍记着那位走路有点跛的机动三轮车夫,我住在柯桥新桥旅店,只要我约他,他都会准时来接我,他说你要看老房子,猜你是来拍电影或画画的,要不谁还会喜欢看。他热心极了,竟然把我载到当年拍《祥林嫂》的地方,告诉我,他就住在这个村里,还亲自划着他自家小船,带着我在村里的小河到处转,我似乎见到了“润土”。油画《静静的流水》、《石板桥与人家》、《余晖》、《小河深处》、《湖边》都出自我的柯桥之行。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我到了安徽。 有一天我冒着倾盆大雨去屯溪附近的唐模水街,古镇已有岁百年的历史,如今仍然保留得十分完好,十多米宽的水渠铺垫在街上,两边紧靠在错落变化徽式建筑,大约每隔二十多米,在水上架着平整的石板,两边的居民来往的十分方便,一眼望去,整条街面由水组成,故得名“水街”。由于正下着大雨,轰隆水流声,震撼了整个小镇,也攥住了我的心。我站在那里,那凝固的房屋,滚滚流动的水,尽管它是那样地古老,可是依然散发出无限生气和力量。 ●一九九九年十月到江南,去探望我的老姐姐,她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挺好,喜欢劳动,除了鱼肉到墟上买外,蔬菜都是在自己地里种,她不喜欢有化肥的菜,每次去她那儿,我也爱吃她种的菜。油画《小白船》就是老姐姐屋前的情景。 如今的大都市高楼密密麻麻,街上人也挤,车也挤。耽久了,我常常会产生缺氧的感觉,使我常常心跳加快闷得发慌。我特别喜欢水乡,因为它宁静、流畅、平和,坐在水边的木廊里,品一点黄酒,吃几粒蚕豆,小船荡过发出微微砰砰声,旁边又传来炸臭豆腐的吱吱声,像是弦乐五重奏,我一坐就是数小时,让我久久不能离去。 我会默默地想着,多好呀,千万别让它消失了,要留点空间和留点安静给我们的子孙吧。 ●从武汉到荆州,如今是崭新的高速公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我记得以前需大半天的时间到荆州。公路直穿汉中平原,它是湖北主要产量地区。这次正是傍晚的时候,高速在平原上行驶,景色很美,我不停的观望,不停的记忆…… ●一九九八年九月,我和夫人专程到扬州,探望一位亲戚,他比我们大几岁,由于某种原因,处境非常不好,我们见了面,他仍很乐观,也就放心了。趁此机会,我去了扬州农村,一直是沿着古运河行走,一路走一路看,河上的运轮船,大大小小,一串一串,川流不息,十分繁忙,可见古老的运河,今日依然是江南重要水路通道。我到了高邮,那里盛产咸蛋,特别是“双黄蛋”名扬中外。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学院的谭天教授请我去余抗为新建的一座五星级酒店画一批画,当地向导告诉我,“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故事,就发生在余杭。油画《正午》是我上径山。在半山腰所见。 ●二000年秋天,我到了云南大理, 我花了不少时间进入到自然村落,在村里到处闻到青草的清香与土墙散发的土气交织在一起,那种特有的气息,令我陶醉,久久不愿离去,白族女孩子大都长得秀气,穿着以白色为主的民族服饰,在黄褐色泥墙衬托下,更显得又白而耀眼,给人一种极为纯洁的感觉,在农家式的小饭店。土土的小桌、小凳、我特别喜欢他们做的“沙锅鱼”。非常的好吃,只要想到它,我就流口水。 ●有路就有人家。大路好走。往往所见的都难以让我激动,人为的,常见的东西实在太多。越是狭小的,甚至还要费点力走的小路,总会让我耳目一新。有意思,平时在家里爬上三楼,总会是气喘喘的,可走起小路却毫无感觉,有时还会被草丛拌倒,爬起来依然轻松得很,因为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让我得到……奇怪! ●大理的洱海,我没有想到它是那样的大,我在当地租了一部小车,沿着洱海岸边兜了圈,一路上跑跑停停,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倒是租车的费用很便宜,一天的租费花了人民币150元,沿途看到一组又一组千姿百态的树丛,耸立在水中,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真象一群群少女在那里轻柔地跳着舞。当小车爬上山坡时,蓝天之下的洱海象一条深绿色的带子铺在大地上,闪闪的光点在水面上跳动,显得特别的耀眼。 ●丽江四季如春,雪水终年滚滚而流,滋润着这片大地。纳西人的自然小村大都处在树丛之中,宜人的气候花开花落,接连不断,我感觉他们是生活在花的世界之中,纳西人自己说“香格里拉”是从他们这里开始。 ●丽江古镇是纳西人几百年的智慧结晶,它坐落在四周环山的一块平地上,高原上无数的山,惟独玉龙雪山顶常年积雪,阳光之下真是白得可爱。说是到了山脚下,可还是离得很远很远,它那宠大的身躯耸立在我眼前,似乎和我贴得很近很近,我忘了自己的年龄,象年轻人一样又呼又跳,也正是这一天让我沉浸在兴奋之中而忘却了一切,强烈的紫外线灼伤了我的双手,第二天,我的手又红又肿,到了第三天,开始疼痛,只好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丽江赶到大理,经好心的小车司机介绍,在当地解放军医院才得到了治疗。 ●新的不断的在建立,旧的不断的在失去,这是发展的必然状态。九六年带附中的学生下乡生活、画画。 在新会睦洲,那里还保留了一些南国水乡特有的风貌,已过去二十年,已经将珠江三角洲完全改变了模样,绝大部分以往的镇或小城都已城市化了,高速公路纵横相连,城市与城市,镇与镇也都相连在一起,我想在不久的将来,那些富有乡情的水乡会全部消失干净,沙田水乡永远只能在人们的记忆中存在了。 ●二00一年四月间,我去了浙江。 我每次外出,理所当然都是和夫人同行。所以大家给了我一个美喻,见了我们,都会这么说“俩人行”又启动了。这次跑浙江,我还请了我的一个表弟,他比我小二十四岁,可是,我们俩人玩得最好,丝毫没有一点“代沟”的感觉。他特地从武汉赶来,我们在当地借了一部小车,这回是“三人行”几天的时间,跑了将近八百多公里,到了许多地方,一路上经过龙门古镇、奉化、溪口、宁波,三门古村落……我都在农村里转,因为我喜欢大自然。 ●每次到北京,我总喜欢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到北京的近郊“金盏村”去玩,那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处女地,每次去我总会碰到一些使馆里的洋人,会开来到这片宁静的地方休闲,躺在杂草地上面晒太阳、看书、野餐。远处还会传来牧羊人的吆呵声,赶着羊群在草坪上缓缓而过,特别是在黄昏的时候,太阳西下,余光照射着大地,朦朦胧胧金色的一片,在我的眼前出现了,正像是米勒笔下的情景。 ●从丽江的白水潭到耗牛坪,一路上都是在山里跑,山路修得很好,在山路边上,我会常常见到就在山坡顶部三三两两住着人家,司机告诉我,山顶上居住的大多是彝族兄弟,据说住得越高离天越近。 ●在八十年代初期,只要到广东的番禺、顺德、中山一带,那些用树皮搭建起来的水上人家,到处可见,也是我喜欢去的地方。近几年,我多次到珠江三角洲,也到过我以前熟悉的地方去寻找,可是都已经悄悄地消失了,沙田的渔民已彻底地告别了古老的生活方式,以往画画人喜欢的民俗和景象已完全见不到了。 ●离开宁波往温州的方向行进,小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也就在半山腰的地方,我发现在路边有一段用石砌的像古城堡的残墙,翻过墙走到里面,竟然有一大片建筑群,土屋的外墙下部都用石块砌成的,窗框和门窗都是用石块砌的,而且是半圆型的多层结构形状,它与欧洲的古建筑十分相似,为什么在山里会有这样的建筑,就无法考究了。按当地人讲,这个村已有几百年历史,村里还出了几个大官,我在石板路上走着,能感觉到它曾经有过辉煌的时代。 ●多年以前,我去过广西德峨,那里地处云贵高原,是苗族人的聚居地。进到丽江,中甸这一带是纳西人,藏族人和彝族人群居的地方,他们都是在高原上的山里人,给我印象,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很勤劳、朴实待人真诚,好客,心情开朗,善歌善舞,我想这一切形成,都和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美丽的大自然里分不开的,我在丽江的丛横的小街里,随处可以遇到城里来的青年,有画画的,有写作的,有开小店的,还有不少的洋人在那里居住,给我的感觉大家都在一个不设防的人间乐园里和睦地相处着,和平、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