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山石

现任: 中国油画学会艺委会委员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中国美协油画艺委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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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画人物志-全山石》意犹未尽的往返

作者|全山石发布于:2013年08月26日

1953年9月15日,在北京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坐着一群朝气蓬勃的青年,这是中国公派到苏联列宾美术学院学习油画的留学生。其中有一位24岁的青年,他叫全山石。在那个年代,能去苏联留学的中国学生,可以说是时代宠儿,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憧憬的全山石并不知道,在遥远的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创建于1757年的列宾美术学院,是世界著名的四大美术学院之一,世界各地到苏联学美术的留学生都集中在这个学校里。“要画出地道油画”,是全山石来苏联留学的主要目的,他向学校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到没有中国学生的班上学习。     全山石:这样跟他们在一起以后,有很多就说不出来那种语言,就一种西方人那种生活方式,还有西方人对问题的看法和观察的方法都是很细腻的一种东西,那种潜移默化的东西对我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这个与绘画无关的细节不仅让全山石迅速突破了语言障碍,也让他真正走进了俄罗斯人的日常生活之中,这对于他日后能真正理解俄罗斯艺术至关重要。然而,在课堂上,当全山石第一次面对画布拿起画笔时,却感到一片茫然。 全山石:以前我们不懂,虽然有油画课,但是油画课里面的老师也没有讲过油画色彩的运用,另外油画的质感,油画笔触的运用,油画本身的魅力那些都不知道。     来苏联之前,全山石在国立艺专学习过两年油画,掌握了扎实的素描功夫,但由于当时国内的油画教学体制尚不完善,人们普遍不重视油画色彩的作用。一般采用先画好素描,然后再加上以土红、土绿、土黄为主色的油彩的作画方式。 全山石:他们所有的学生都是各加盟共和国选拔出来最优秀的美术中学毕业的学生,我们虽然是大学毕业的,但是我们所受的教育和练习远远不如他们。     对于全山石来说,最重要的难点在于如何克服中国传统绘画中固有色的观念,从事物表面看出缤纷五彩,这既需要艰苦的训练,又需要画家自身的天赋,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全山石付出了异常艰苦的努力。 全山石:那个时候我们的思想里面非常明确的,既然国家培养我们,我们应该是好好地学习,为祖国为党做点自己应该做的贡献,完全是出于这么一种思想去学习的。 画家肖峰:我们一开始一年级,二年级拼命赶,苏联的小伙子7岁就开始进附小,附中这么上来,10年,所以我们到那以后感觉到有种距离,有一种紧迫感。     全山石在苏联学习的头一个目标就对准了色彩,在1953年所画的《三月九日》中,全山石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在“拿油画颜料画素描”。而到1957年,他已学会熟练地运用冷暖相间的色彩对比来表现人体肌肤的细腻质感。 全山石:到二年级的时候还有差距,我只有到二年级下学期我的油画开始受到他们重视,觉得你中国人画得还不错,那也是五减,还达不到五分。     在《女大学生》中,他已经能够在丰富斑斓的色彩与整体统一色调之间巧妙地达成和谐。至此,全山石已经完全掌握了油画色彩特有的性能和技巧。       全山石:到三年级的时候,就是我们就赶上去了,到三年纪的时候,我们的油画水平可以达到他们同等的水平,甚至比他们还要好一点。      1957年的秋天,一张中国小伙子的照片,贴在了列宾美术学院的光荣榜上,引起了苏联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      画家肖峰:外面看的好像你们中国小伙子也不简单,还是要求很严的,全山石长得比较帅,那个时候的青年,很多苏联女孩子都看中他,追他,我们长得比较丑一点儿,就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     全山石留学期间正是苏联历史上视觉艺术资源最为丰富的一个时期,他可以欣赏到大量欧州艺术杰作。然而第一次临摹提香的作品令全山石十分沮丧,因为他不懂得“透明画法”。这次的失败,让全山石意识到了苏联学院所教授的技法的局限性,于是,他到欧州藏品极为丰富的冬宫博物馆,如饥似渴临摹西方大师的名作。     全山石:我们直接的感觉就是体会到油画本身的语言,因为油画本身是一种视觉艺术,必须你自己去,看到原作当中会感悟这些东西,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     全山石用自己手中的画笔追溯油画的历史和传统,正是那些在博物馆的名作前度过的无数个寒冷的日子,让他开始逐渐触及了与苏联油画迥然有异的欧洲绘画传统,也让他萌发出一个愿望。     全山石:想把油画的来龙去脉搞搞清楚,虽然我们在俄罗斯学习的时期,也看到了很多西方的油画,而且俄罗斯的油画也是西方过来的,他们也是舶来品,既然他们也是舶来品,我为什么不去找一下它的本源呢。     让全山石没有料到的是,当这个愿望实现的时候,他已是年过半百。1960年夏天,全山石带着一张列宾美术学院最高的红色文凭,登上了回国的火车,结束了快乐而单纯的留学生活,等待全山石的将是什么呢?     全山石、肖峰、林岗等作为第一批留苏学美术的学生回国后,他们的作品被称为是“正宗油画”,在全国巡回展览。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吴永良:当时他在油画系表演大家请他示范一下,看的人那太多了,整个房间都挤满了,都踩着凳子上看他画,当时画的是男人体,大家都服了。     这一年的深秋,全山石回到了西子湖畔他的母校任教,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他的教学中。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吴永良:油画色彩的要求他非常严格,包括每次课上作业完了以后,你的调色板有没有刮干净,他都要管了,如果调色板没有刮干净,就把调色板过好,然后你再弄画,所以我们都有点怕他的。     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孙景刚:全老师在上课的时候,给我们在指点绘画的时候,他经常会用一些词汇其实都是很音乐性的词汇在讲给我们听,那我想这个一定是音乐给他的滋养。     音乐,是全山石一生最重要的爱好,画了一辈子油画的全山石,当初险些与这个终身职业擦肩而过,1950年,自幼酷爱音乐的全山石,准备报考上海音乐学院指挥专业。他从宁波出发,途经杭州时,得知当时的国立艺专也在招生,于是改变主意投考美术专业。     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孙景刚:他喜欢贝多芬,喜欢那种很强烈的对比,那么在他的画面上可以看出来,大虚大实,大明大暗,色彩浓烈。     全山石:虽然我学绘画我一点儿都不后悔,但我想学音乐更幸福,因为音乐的领域比绘画好像更宽,我每次听到音乐有一种感觉,浑身感觉到一种有时给我一种力量,有时给我一种启示,有时也会给我一点儿伤感的事情也经常会有,也会使我流泪。     1961年的春天,中国革命博物馆准备开馆,从全国各地组织一批画家进京创作。一个新的主题出现在全山石的生活和艺术之中,同时也开始了他生命中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全山石:大概四五月份我才到北京来的,人家都画的差不多了,我才到北京,给我的任务就是你把《前赴后继》这张画重新画一画。 全山石的任务是重现1927年中国大革命失败这一历史事件,在苏联学习的时候,全山石已经摸索过历史题材的创作,然而,描述大革命失败这一没有给出特定的具体情节的事件,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课题。       全山石:周扬同志提了一个很重要的建议,他说这张画不能悲惨,但是要悲壮,这一个字之差就马上提醒我。      全山石开始大量查阅历史文献,访问有关人员,并从相关题材的诗歌、小说、戏剧、电影等艺术中寻找灵感,最终,在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一段富有感情的话中,让他找到了表现的主题。      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并没有被吓倒,被征服,被杀绝。他们从地下爬起来,揩干身上的血迹,掩埋好同伴的尸首,他们又继续战斗了。      全山石:所以重点就放在这个地方,画面上前面是一个掩埋好同志的尸首,大家在这样白色恐怖底下,以农民为主,他们要继续战斗英勇不屈,坚定不屈这样一种精神。     今天,当我们面对这幅《英勇不屈》时,与其是说画家是在刻画那些人物形象,还不如说他是在以拟人手法表现“英勇不屈”这一人类的正义秉性。     油画家靳尚谊:他对油画这些基础的掌握,就是造型色彩的掌握,包括创作能力都是不错的,所以这张画画完以后,应该说在油画表现历史画里头当时的水平是比较高的一张。     两个月后,完成了《英勇不屈》的全山石,在准备回杭州的临行之夜,黑龙江博物馆的同志找到他,希望他能再画一幅表现民族精神的历史画《八女投江》。     八女投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东北抗日联军8名女官兵,英勇抗击日本侵略军,与日军血战到底而决不屈服,最后集体投江殉国的英勇事迹。      充满了创作激情的全山石,立即去黑龙江深入生活,收集素材,访问抗日联军的老战士和当地的人民群众。      全山石:一直到延边,很艰苦那个,因为八女投江里有一个是朝鲜族,所以我必须要体验一下朝鲜族的生活形象各方面,所以我到延边小农村里面住了一段时间。      一次,全山石深夜去牡丹江察看八女投江的实地,突然洪水暴发,几乎被恶浪卷走,在被洪水围困了两天之后,全山石虽然最终脱险。但是那浊浪排天,惊涛怒吼的景象却永远地留在他的耳畔。     全山石:整个的构思跟我前面画的《宁死不屈》一样的,是一种象征性的,一种坚定不屈的那种,后面就是红的背景,也是象征敌人的三光政策,咄咄逼人的云彩这样子,那看起来整个感觉比较悲壮。      画上的八名女战士在齐腰的江水中,紧紧靠在一起,相互扶持。她们伤痕累累,衣衫破烂,但是意志坚定,神色凛然,义无返顾地向江心走去。      全山石:视死如归那种精神,那种宁死不屈的精神,表现我们中华儿女那种坚强不屈的精神,所以这张画整个的处理也是一种象征性的。      作为一个油画家,全山石的内心,靡靡之中总有一个愿望,就是把他在西方学到的油画技巧,转换成自己的语言。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杨参军:他和留苏的那些习作比起来,他回国以后画的这些作品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我早年还不大理解,我早年总觉得他留苏的那个东西画得好,那的东西画得地道,那个东西画得更像西方人画的,随着时间的流失,我慢慢理解到这一代人他们内心希望在油画语言的民族化这个过程,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      全山石:我们画这张大的井冈山,后面这种山都是采取中国国画式的那种山,井冈山有云雾的这种感觉,看出去这是中国革命的道路 1977年,全山石又为中国革命博物馆完成了三幅大型历史画《重上井冈山》、《娄山关》和《历史潮流》,作品中融入了中国画豪放、写意的手法。      1979年,全山石去新?写生,这次西行,让全山石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让他的油画艺术迈向了一个新的境界。透过火车的车窗,那晃动而过的戈壁滩、胡杨树林、明亮而望不见云影的天际,让全山石震撼了。      全山石:很远很远山上一块小石头我都看的清清楚楚,能见度比较好,紫外线太阳光下来以后,对色彩反应它也更加的明朗,能看出细微的色彩变化。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曹意强:油画媒介本身擅长表现丰富的色彩的东西,新疆人第一他在造型上他接近欧洲人,第二色彩上,那边的色彩,新疆的这种感觉就到欧洲的这种明度,这种天空,大地这种绿色,这种东西都是油画所能表现的那些东西。      在新疆,到处都是令全山石激动的绘画题材,他再次找到了鲜艳的色彩和明亮耀眼的光线,找到了一个“亚欧州”的油画素材的宝库。然而,最令他激动的还是那里的人。他直接从生活中捕捉形象,有感而发的作画,每幅画都好比日记一样,记录着他对生活的感受和理解。 全山石:当你很想画,自己很激动的时候,那个时候实际上是画的速度也比较快,而且效果也比较好,比如我画的那个卖瓜老汉。       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黄发祥:那天原来约好的模特没来,他那天不能搁着,他就到集市里去找,一看卖瓜的老汉那个形象真好。 全山石:那个红鼻子,小小眼睛,戴着这样一个毡帽。       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黄发祥:三言两语就跟他沟通了,就在他卖瓜的西瓜摊上开始画。        全山石:我就跪在地下,画箱放在地下就这样画。        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黄发祥:一边画一边用汉语,用比划跟卖瓜老汉交谈起来,整整画了两个多小时,一直保持那种很饱满的那种精神,全老师跟他交谈的过程中,其实让他维持这种情绪。        在新疆的这种迅速作画方式,迫使全山石对以往的创作手法和习惯进行改造,他需要一种新的更自由、更单纯的绘画语言。而敦煌壁画则把他引向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一条全新途径。到新疆之前,全山石考察了敦煌,他被这座中国传统艺术的宝库深深地打动了。 全山石:敦煌原来在画里面一种是以线为主的,平面的,还有一种表现方法我们往往忽视的就是体块,以体为主的,敦煌里面好几个洞窟的壁画是一种体块,这种体块的表现手法跟西方的油画是完全一体的。       敦煌壁画既与“水韵墨章”的传统中国画有着巨大的差异,又保持着民间艺术特有的简约、质朴的写意风格。运用这一风格,全山石发挥出一种新的油画技法,一种大面积平涂的浓郁色彩,一种不受体面限制的、舒展的“写”的风格。      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孙景刚:就是把中国的传统的笔墨,尤其是那种笔性跟自己的绘画结合起来,我觉得这是全老师油画里面最大的特点,同时他又注意到绘画里的书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