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坤

现任: 中国油画学会理事
吉林艺术学院教授
硕士研究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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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角余料

作者|赵开坤发布于:2009年06月04日

现在的饭店除了生猛海鲜、川鲁粤菜,最近又推出了”社会主义新农村”菜系:玉米面大饼予小咸鱼,吃起来口感稀罕、香甜,使人陡然想起一段历史。 家常便饭,今日成为席上餐,可见世上任何事物绝无一成小变之理,事物达到一定条件,必然要向相反的方向发展或转化。艺术的体验也是如此,人们迟早要倦怠一种形式而转向另一一种形式。但岂术家倒不一定非随着人们的口味变来变去,就保持你自己的状态好了,你也许就是一块玉米面大饼子,人们过去依靠你维系生命,今日寻找你是为了增加生活中的乐趣。 我喜欢汽车,并且比较喜欢高科技含量相对较低的化油器系列的汽车,这样的汽车坏在哪里你可以有滋有味地从油路、电路,乃至于传动系统中理出头绪,把它重新启动,这是带有一定技术性的手工业者的劳作。架上绘画的乐趣大概也因为手工的直接参与才有了更多的肯定。我在现代艺术作品中看到更多的是文化,或所谓思想与观念的圈套,你正云里雾里傻兮兮可怜巴巴钻圈套的时候,作者已在你背后笑喷。在这里,我无半点“贬现”之意,只是自悲,我们这种年纪的人,距离现代,距离高科技,实在太远,只是一块苞米面大饼子。 小的时候弹玻璃球,打鸟,养兔子,偷苞米,小是别人逼你去干的,你在那里自得其乐,长大成人了,很少有入能说自己自得其乐了,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没有留下太多快乐的空问,为什么?难道说成熟了的生命体就是为了去思考人生,就是为了去思考哲学、就是为了去思考海湾战争吗?难道就不会有点滴的童真去放松这紧张了几十年的肌肤吗?人的天性到底是什么?去看看孩童们吧! 我们每每遇到这样的问题,当你把面前的一切已经画得很像之后你再怎么办?其实,我看艺术从这时才刚刚开始。儿童的绘画由于更具有了暗示性,也才更具有了无穷的魅力。当然,孩子们无力去表达更深层意义上的情感体验与社会体验,他们只是用一种天真与未曾被玷污过的眼睛去纯真地看待世界,他们绘画的成功是初步的成功。 没有了暗示,艺术会变得枯燥起来。 每个人都在画“圈”,在有限的方寸之间圈起了自认为是“形体”的那部分,有的人圈起的是“神”,有的人圈的是“人”,有人圈的是“物”,圈”神”的那一部分与心灵产生了沟通。 对“画”的认识需要有一个“度”的概念,无休止、无遏止地画下去将会丧失掉所有。 有意味的形式是存在的,但你不会天天都幸运地得到她的光顾和青睐,你只有积极地去寻找她才会有所发现,她不会是一种刻意,一种生硬,她是一种自然流露,一种顺畅的宣泄。 应该不断打破自己已经构建的“完善”、“坚实”的体系。去寻找、发现那还应属于你的另一方天地。 儿童们太容易就得到了大师们梦寐以求的境地,所以,他们的无意识的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丧失贻尽,大师的成熟在于又找回了曾经失落的、似乎再难找回的那部分。 进入状态的画面,有了空间与凌空驾驭的感觉。无状态的绘画只是区域的划分与涂绘。 所谓能力,无非是把看似互不相干的因素统一、和谐在一起的智慧。 架上绘画中最吸引人的那部分仍然是手工中的趣味性,这一部分也恰恰暗含了人们情感的流露,那么,手工中的趣味性从何而来呢?是对客观中敏感的发现与瞬间的判断。 一件作品不在其大小,而在其所能提供的信息量的多少。 芸芸众生是领袖的土壤,是为领袖做着充分的准备。众多画家是大师的准备。大数量的习作是一幅空灵之作的准备。 我从来没敢想过去影响别人,我只求能站稳了自己,这也许是我一生所信奉的。 儿童绘画是他那松驰的心态,大师的绘画除了松驰的心态之外,那就是他的人格体现了吧! 当你很在意你的失去,并为自己的失去遗憾不已;但你是否想到你的失去在某种意义上是“得”;那么,你还会为你的失去而唏嘘不已吗? 画能画到”空灵”这个境地应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这似乎是人与灵魂的对话,中国历史上的大家们得到过。西方大师米罗与灵魂对话,他们之间都读懂了对方。 画面并不总是一味地加而是要减,减去累赘,留下单纯。 不要顽固与执著地让画面迫不急待地告诉人们你想说什么,你只要平淡地把自己的真实感受直述出来就足够了。 一张画的结束往往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但为了这几分钟我们进行了太多的铺垫。这正如人们所经历的快感一样,一瞬间的宣泄之前,我们进行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许多作品的未完成,就在于这个作品太难结束,正如许多人从未得到过瞬间的快感一样,那么,在画上的体现就可想而知了吧! 一张画只有完成了符号的转换之后,这张画才会在视觉意义上有了质的肯定,否则还只能说是半成品,这种转换应是一种发现,是“遇而非求”,在这方面,音乐应该说做得更好一些,有了与自然界的贯通,产生了悦耳的旋律。也曾有这种情况,某一旋律听起来耳熟,这是曲作者从某大师作品中移植过来的,为什么大师对旋律符号已诠释得太好,他只有照搬而无法替代。绘画中也屡屡见到人们似曾相识的风格,也只能无奈摇头随他去,谁让你发现了更多呢? 汉字已经是符号,书法是对于符号化了的汉字的一种重新安排与组合,使观者在视觉上产生与书法者个人在精神上的某些联系与共鸣。 “物”在吾心,心化万物! 艺术是什么?艺术是合理与不合理之间的一种状态。艺术家是什么?艺术家是沟通二者之间的桥梁。 人们一直希望在画面之中讲道理,你可知道,艺术恰恰是在这道理与谬误之间的一种分寸感! 如果作品缺乏了手绘的快感,随之而来的将是图像的匮乏。 旧货市场买只坛坛罐罐,总想在上面找个歪七扭八,寻找的是什么?是手工性带来的痕迹,使之更加个性化,我们在现代绘画大师画面前寻觅的是什么?就是手工在画布上流露出的快感。 一张画的最后完成只是几分钟的事情,也就是说你在很短的时间内要在画面中找到你所想要表达的东西,否则都将在浑浑噩噩之中忙碌着。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在毕加索的年代里,他的画风其实是对人们审美的无情嘲弄,但人们还是接受了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毕加索的这种蹂躏大众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人们在不成熟时难免要虚张声势,一张画的不成熟无不是这样,用一种虚夸来替代厚重与扎实。 绘画是一门手艺,所谓手艺,不单单是一种技术的娴熟,更重要的是一种投入的精神,一种与生命、生存融化为一体的那么一种默契。 一张画所把握的感觉,有时一开始就已具备了完成后的雏形,有时又是一种相当艰难的寻找,可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每每一幅好的作品问世,人们觉得画面上承载了许多。其实,它的产生的过程也许恰是思考的单纯所至。过度的思考,使人们失去了画笔接触画布一瞬间的判断,而这,恰恰是画面中的精彩。  上一代的文人更多的是一份忧患意识,看到的是一代或几代人在封建文化专制下的牺牲,一份无奈,花开花落由风去了。 这一代人少了一份忧患意识,更多了一份自我,甚或利用这个时代的某些错误来发展自我并达到自我的完善。 这个时代的差别,就在于上一代人太多地遭遇到了这一切,他们无法把痛苦与年华的流逝作无动于衷状态来对待,于是,悲剧也就在这之中产生着,他们太痛恨封建专制下的文化状态、社会状态,他们为此而耗尽了一生,在霍然清醒时已是两鬓斑白了。 我们还是应该庆幸我们走了艺术这条道路,它使得我们能在自己营造的小环境之中完成自我。 绘画的意义就在于手接触画面所带来的快感。画面呆滞的表现语言限制了绘画的发展。人的思想、人的情绪如果没有了这最后的自由,绘画也将走向死亡。 其实一张画当画笔与画布在其触摸的一瞬间应该说已经具备了完成的趋势。一个啼哭的婴儿的临世是他(她)生命体的完成,也可说从此开始走向了死亡。死亡,其实是生命体的又一伟大或庄重的存在形式的转换。那么一张作品的完成,就没有人会说它只是画布与颜料了。 颜料是无生命的,经过人的精神的准备与有序的安排产生了生命,这是人的意志、人格起了决定的作用。人的生命的无光彩,也如颜料没经过精神的加工是一样的。 中国绘画的精髓是”意”。西方绘画的构图表现可能是客观的某一部分,或对照,或超写真,或抽象,中国绘画仍把章法搁在显著的位置,一张画的章法已是完整宇宙,所有物化了的东西只是在里面合理地安排而已;西方的毕加索的绘画已具备了极精神的核心,所以,他的绘画已经不用去矫饰什么了。 画画还是一个心态问题,画的过程中有一个平和的心态,任何干扰你的情绪带进绘画的状态都将会对你的画布产生误导。平和下来,静静地看你的画面,你会看出很多应该或加或减的东西来。 一张画也许只要几根线就把画面支撑了起来,但又不能用滥……俗话说:木匠多也能盖倒房子。 神仙是飘逸,神仙是逍遥,画面有了这种感觉,也就醉得可以。 小时候,生病、感冒,大人给做一顿机制挂面,上面弄个荷包蛋,滴两三滴香油,其香无比。现在上饭店,都要手擀面,小时不是常吃吗?手擀面特殊吗?家庭跟上了紧张的社会节奏,人们抛弃了擀面杖、面板等等手工的操作,带之而来的是快餐式或半成品的东西,拿回家煮一煮,方便是方便了,但的确失去了手工操作的乐趣与过程。绘画是一块传统之域,但是现在,同样有太多的表达已经失去了手工操作的乐趣而转入了快餐式理念、文学性等等。当然,不该失去的应该永远保留下来。 音乐家的手指在钢琴键盘上落下的是旋律,画家在画布上一落笔则是画面,但多数人的手弹出来的只是声音或构不成画面。 人们一代代传接着名与利的接力棒,名与利也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被人奉为毕生努力奋斗的目标,人们偏离了生命最初的愉悦而走上了一条贪欲之路。 绘画中最难求的是率直。人们最初用各种伪装把自己包裹起来,当人们知道寻找自己的实实在在的面貌时,才发现早已把自己丢失! 人们为了”名”与”利”而不懈地在生命的旅途中挣扎着,也许得到了许多;看那一张张充满了渴求与贪欲的脸上的所有皱纹的夹缝里塞满了利欲的污垢,使那原来应该单纯与可爱的脸变得愈发狰狞。 人有时是很脆弱的,为了自我的操守,自我的信念,人们首先要寻找一种存在形式的突破,比如,“遁世”、“出家”,其实大隐于市实在是更难。 人作出来的“十分”的真诚不如“一分”的真实更加可爱。 人的一生总要有一个主线串起来,不骄不躁,不嗔不怒,平和安祥,你的世界也就变得丰满起来。 传统意义上的架上绘画的特点在于手工性与叙述性。而与之质的区别的现代艺术作品的”背面”,更强调了信息与观念的传递。 画面的空白很重要,多数绘画作品的空白处是没画上东西,而好的作品的空白充满了无限的趣味与遐想,是整体的不可分割的。 单纯可真难,我们从简单开始,然后自己把自己搞得越来越复杂。儿童的绘画与没学过画的人一出手就会令我们吃惊,他们的原地起步恰恰是艺术的终极目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后天学习的加深,他们学会了“素描”,学会了“观察”,学会了“思考”,他们同时也丢掉了最初,有太多的人迷失在自己设计的迷宫里面难于自拔。 朋友说,大师四、五百年才能出现一个,我们都在铺垫一此话不谬。可我又觉得其实做一个“人”更难,你都不知道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潜力需要挖掘开发,你这一生到底能走出多远?关心自己吧!人们在赞谓大师,其实是在赞谓那件华丽的外衣,与你的体魂其实是没有多大关系的,这件外衣是什么人都可穿的,不要过多地迷信它,只管锻炼你自己的体魄就是了。 所谓大师,其实是人在他自己所经营的领域做到了他自己生命的极致罢了。 我们对于一种谙熟能祥了的形式太熟悉之后,似乎产生了一种厌倦,似乎要抛弃它,这是正常的,但你更要看到哪些是永远属于你个人的,是你永远不应放弃的那部分,那部分是你精神的内核,可抛弃的只能是属于表皮或看似小应抛弃、但又必须抛弃的那部分。 绘画就是一个实践性的工作,几天不画,你就会少了一些发言权,一段时间不画,你就没了判断力,长时间不画,你就不要在画的面前说三道四了。 小时候,看洋铁匠用铁皮做水壶、洗衣盆等日用器皿,铁剪子铰铁皮,总能剩下一些边角余料,用做小壶盖或洗衣盆的把手等物;文字之于批评家来说是最好的表达思想的工具,而在我这里,只起到了”壶盖”与”把手”的作用。 讲“禅”无“禅”,也许无字才是真经吧。说了许多费话,还是看画,聊作茶余饭后的嘬牙之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