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海峰

现任: 中国油画学会常务理事
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
河北省美术家协会主席
国家一级美术师
返回

面对面

作者|冀少峰、祁海峰发布于:2009年06月10日

时间:2005年10月13日16:55    地点:河北省文联祁海峰工作室 冀按: 透过祁海峰的艺术创作,不难发现乡土现实主义是他早期最重要的表达方式。进入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受整个社会环境的影响,他转而向超现实语境和意向化过渡。真实并且真切地捕捉住了90年代中期整个社会人的心理感觉和当时人们普遍的生存现状。近期,浓郁的表现主义色彩无疑成了海峰的主攻方向。他以一种切入现实的方式,揭示出了社会转型期人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及人性在社会潮流中所发生的迅速变化。 (就祁海峰作品形成和他的想法,冀少峰和祁海峰于2005年10月13日下午进行了一次交谈)。 冀:还是从你的从艺经历聊起吧,你是1984年考入中国美院的,是吗? 祁:是的,当时叫浙江美术学院。 冀:在上中国美院以前,你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艺术的?为什么选择绘画?你当时都接触到哪些和艺术有关的东西? 祁:很早,大概七、八岁吧。自小随我母亲学画画,真正意义上开始学画应该是“文革”时期。当时所有单位及主要广场的影壁墙都画壁画,我母亲画毛主席像时,在大竹竿上邦上画笔画,我就在一旁跟着看,对画画开始感兴趣,真正开始喜欢绘画是在上小学以后,当时在我们县(武安县)文化馆、图书馆翻阅上海出版的一本“美术丛刊”,看到介绍印象派绘画,对我印象最深的是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看到画居然能画得这么精美,这深深触动了我的心灵,也真正促使我开始对油画发生兴趣,以后就一发不可收了。高中毕业后,由于家在县城,还有4个妹妹上学,父亲又不在身边(父亲从部队退役后转业到天津后调至邯郸),生活上很艰苦,高中毕业后在县城开了个小门市干了半年,挣了2000元钱,之后,就来到了邯郸市。 冀:为什么要来邯郸? 祁:到邯郸,严格意义上是参加高考培训。当时参加邯郸市群艺馆柳忠福老师办的美术培训班。在这个班上,严格从美术基础培训入手,白天我们在班上画色彩写生,晚上到火车站、汽车站侯车室画头像,当时的人们没什么钱,又不舍得住宾馆,就在火车站的侯车室蹲着过夜,我们就画这些蹲着的旅客,我们都是坐在地上给他们画头像,他们也很高兴,可打发无聊的时光,这也给我练习写生的机会,当时虽很艰苦,但其乐无穷,每晚从7点到12点左右可以画两三张头像。 冀:你参加了几次美术高考呢? 祁:确切讲应该是4次吧。 第1年考邯郸师专,当时我的画已画得很不错了,但那时还需要各县的推荐,由于家里没什么门路,所以也不可能被推荐,自然也就考不上,推荐在当时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招生形式。第2年考保定工艺美校,但人家不招高中毕业生,虽然参加了考试,但没有录取,第3年考了河北师大,专业都过线了,文化课差0.3分,与上大学再次失之交臂。 冀:如果你被推荐上了邯郸师专,那结果会怎样呢? 祁:哈哈!那就有意思了,推荐以后上个师专现在也就是在县里某小学做个美术教师吧。 冀:报考河北师大是哪一年? 祁:83年我报考了师大,我考的专业课都过线了,但文化课差0.3分,阴差阳错没被录取。84年我对于我的专业有了一定认知后,决定考全国有影响的美术学院,并且初试都过关,拿到复试的通知,为了保底再次考了师大,在师大复试考完后,我就出来等6路车到火车站赶往浙江美院复试,公交车没赶上,就从师大跑步到了火车站,没买上票,就上了火车,从德州转车时,没火车票再次从窗户钻进了火车,一睁眼已到了上海,这是第一次到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完全处在一种陌生的环境中,第2天凌晨赶到了杭州,一下火车乘坐7路车,一上车就睡着了,再一睁眼,就到了灵隐寺。我想完了,赶不上考试了,这时我已迟到半个小时了。 冀:按规定是要取消你的考试资格的? 祁:是啊。我也急坏了,当时中国美院的教务长是全山石先生,他很同情我,看我当时那种疲惫的样子,就破例允许我参加了考试,由于个子小,我还搬了两块砖头站在后面画完了《伏尔泰》(素描写生)。 当时考中国美院都是附中的学生,他们的样子都很帅,自己显得很老土,但考完后我很有信心,没来得及浏览西湖的美景就往回赶考文化课,心想如果考不上白来杭州一趟,幸运之神终于为我敞开了走向新的人生的大门,终于被中国美院油画系录取。 当时真是百里挑一啊,84级油画系共招了12人,我是幸运者之一。 冀:同班都有谁? 祁:井士剑、尚平君、肖鲁、何红舟、吕勤智、殷雄、陈宏庆、徐贵中、凡俊、张起壮、黄秋野。 冀:为什么选择考中国美院? 祁:84年考了4个学校,河北师大、北京电影学院、景德镇陶瓷学院和中国美术学院,4个学校都录取我了,我最终选择了中国美院。当时美术界,中国美院、中央美院是全国艺术类重点院校,我84年考上中国美院后,85年邯郸走了一大批人,方力钧、王志平、金光新等一批人考上了全国重点美术院校,走出了邯郸,可以说当时是一种邯郸现象,邯郸的文化底蕴决定了邯郸人骨子里那种硬朗和不认输精神,现在很多人到了北京。 冀:考上中国美院后,就进入了另外一种状态,也揭开了你人生的另一页? 祁:当然了,从武安到邯郸是人生一小变,从邯郸到杭州则是人生一大变,尤其在美院里,过去自己景仰的大师现在都成了自己的老师,很自豪、很激动,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大学生,那在社会上是有很强的优越感,85新潮美术就从那时起开始涌动了,我们刚入学后,张培力、谷文达等一批在校生在社会上产生广泛的影响,他们那时很活跃。 冀:当时的中国美院是一个什么样的氛围?你的大学四年生活又是如何实践的?中国美院对你的最大影响是什么? 祁:当时的中国美院是85新潮美术的重镇,85年赵无极在美院办高研班,尚扬先生等一批在国内有影响的油画家艺术家都聚在了中国美院,他们的教室就在我们教室上边,当时美院已成为中国美术的中心,那时谷文达的作品神畅展在美术界影响非常大,像张培力、王广义经常在美院组织活动,魏广庆比我高二届,这些人质量很高的,当时学生思想异常活跃,新的艺术思想像酵母迅速膨胀,学生每天处在兴奋状态,个个都是热血沸腾。记得在广场上集体创作,一卷近百米长的画布,每人画一部分,手持毛笔画感觉不过瘾,就用洗脸盆直接泼墨,画完就扯着上街了,沿着西湖边展开,当时热闹的场面加上好多市民围观,场面宏大壮观,竟然惊动了警察。 如果说中国美院给我最大影响就是教给我一种系统的、全新的观察事物的方法和绘画技法,最重要的是教给了我一种科学的思维方式,这是当代艺术教育中最为重要的。 冀:你就是在这种氛围中浸润着、成长着? 祁:是的,这四年的大学生活,我们受到了严格的基本功训练,对油画的媒介材质都有了系统的研习,对于欧洲的哲学、艺术发展脉络及油画技法都有了系统的学习训练。 冀:这段时间是否对你的艺术创作产生过影响? 祁:当时在学校没感觉,你走进校园时你脑子是空白,学校给你注入的思想意识,逐渐形成下意识的行为,对以后的工作,都起了很大的作用,记得郑胜天老师给我们的毕业赠言:“要像水一样,适者生存”,具有非常东方化的哲理,水是软的,不确定的,一旦蓄集量化之后,就会形成汹涌之势,非常强大,在不断地成长延伸,无坚不摧,你不行,没能力,就只好缩在小山弯里。 冀:哪位老师给你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当时你主要阅读那些书籍?画册?作品? 祁:当时上课的有胡振宇、郑胜天等老师,这就像修一个气场,进入一种氛围,同学之间也相互影响。主要阅读叔本华、尼采的哲学书,当时人手一册,习惯讲一句话就是“上帝死了”。当时一个个思想自由奔放,个性张扬。浙江美院的图书馆当时在全国各美术美术院校中藏书是最丰富的,象伦脖朗、贝克曼、达利的书籍等都是我们翻看最多的,每天晚上在图书馆里能和大师交流对话感到很幸福。 冀:苏派对你有影响吗? 祁:当时已不怎么看苏派的东西了,我们的导师胡振宇、徐芒耀先生是从欧洲回来的留学生,胡振宇先生在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学习,徐芒耀先生在巴黎美术学院学习,胡先生临摹了很多欧洲油画,这些画对我们影响很大。胡先生、徐先生他们在油画技术上颠覆了苏派。 冀:85时期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祁:我85年创作的《遥远的地平线》参加了华东六省一市巡回展,《春》参加了浙江首届油画展,当时那种看展览的场面非常火爆,现在的展览请人看都没人看。 冀:原因呢? 祁:大家对现在这些作品太熟悉了,过去是文化封闭太久的缘故,从伤痕美术起,人们每次看到的都是全新的视觉经验,架上艺术发展到现在太多的突破没有了。人们需要的是一种全新的审美陌生感。 冀:毕业后你被分配到河北省文联美协,为什么选择到河北美协工作,而不是进入一所高校或画院呢? 祁:当时可供选择的单位很多,河北的自然文化对我而言有一种亲切感,会给我更多的滋养,我的根在河北。从美院刚毕业对学院已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学院本身是一个小社会,美协的工作是一个大的社会领域,它的工作面更宽泛,是一个更能锻炼人,展示自己才能的地方。 冀:到了美协后,感触和美院有什么不同吗? 祁:到美协后,当时想得非常好,很理想化,可一报到后,马上感到特别不对劲,你想,从杭州中国美院那种状态到河北这么一种环境,感觉文化、思想、观念上的落差的确很大,那时我穿短裤,我们的领导讲你上班为什么不穿衣服,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当时我还是想在工作上、创作上做出点成绩。 冀:于是你就创作了《山上有朵云》? 祁:那是为七届全国美展创作的。我从开放的南方再回到古老的太行山村,感触特别深,从俯瞰的角度刻画了在封闭的环境下的人的一种生存状态,这幅作品入选了第七届全国美展。 冀:刚毕业就参加了全国美术大展,不一般?这张画应该给你带来不少好处? 祁:是的。因为刚毕业就参加全国美术大展,在河北确实有一点影响,这幅作品不是一般的风情画,也并非是具体场景的描绘,是对太行山区封闭的环境与外界的文化冲突,反映了一种苦涩,是对中国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现实境遇的真实体现,有一定的代表性,就像中国文化一样,既要接受外界冲击,又难以割舍传统中的东西,在一种矛盾中不断冲突着,在平静中涌动原始的动力,当时这幅作品获得河北省第四届文艺振兴奖,受到当时省委书记李文珊和宣传部长刘荣惠的表扬,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冀:这种状态持续到什么时候? 祁:89年以后时局就开始变了,我几乎在美协就呆不下去了,当时上面有政策,让大学生到基层锻炼,也没有时间期限,我被省文联调配到正定县文化馆,后来我选择回到武安,省美协阿菊秘书长亲自送我到武安文化局,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我从武安跑到邯郸学画,又从邯郸考上中国美院,从中国美院毕业到了省会石家庄,如今又从省会回到了武安,整个转了一个大圈,我心里的落差非常大。人必须经过磨炼才能成熟,自古雄才多磨难么,虽然心里很不平衡,但我的创作却一直未停息,91~92年,我连续画了十几张画,那时自己感觉处于一种失重状态,虽然心情压抑,但创作激情是高涨的,创作出了《银色的梦》等一批作品。经过两年锻炼,91年底,从武安回到石家庄到原单位,省文联又派我到廊坊文安县左各庄村进行社会主义教育,又在下面呆了半年多,相继创作了《梦庄系列》《寻找位置》《路口》《惊蜇》等。 冀:工作和创作的关系是如何处理呢? 祁:那时美协几乎不让我工作了,虽然我对工作充满热情,但没事可干,真想一走了之,画画是最好的解脱了,我就像一个橙子,被挤压之下,不但没有垮下去,却“榨”出了不少作品。 冀:你对那时的创作满意吗?谈一下你满意的那几幅作品? 祁:自己感觉还好。当时生活条件很差,自己住在约10平米的小平房,房中还有一棵树冲出屋顶,一下雨满屋全是水,条件极其艰苦。住在一个小屋里,每天画到夜里二三点,整天都思考着一些大问题。幻想着自己是一名大画家。当时创作的《惊蜇》这幅画参加了广州双年展,它的文学叙事性还是很强的,也是我当时的一种生活的真实写照,小孩爬树,被捆绑的马嘶鸣着欲挣脱缰绳,被禁锢的人难以走出困居的屋子,想冲又冲不出来,压得你喘不过气来,房顶上的小公鸡有很强的喻意性,突显了一种不合理中的合理。 冀:这些作品都跟你童年的生活记忆有关,是这样吗? 祁:是的。每件作品都取材于太行山的现实场景,《粉墨登场》即是童年生活的一种记忆??社戏。社戏在今天的武安仍然存在着,反映了一种地域文化,武安每年都有社火,人们骑着小木马跑,不同朝代的人,不同的服饰都放置在一个空间,反映了当下文化中的一种状态。人们在当代社会中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有很强的隐喻性,语言是具象的,表现的是一种抽象的意念,不同时代的帝王将相骑着小木马,不停地转动轮回,作品采用一分为二的构图,不确定的时空框架将不同的粉墨人物,并置挤压碰撞,在一个特定的时空里晃动。 冀:96年以后,你开始尝试带有明显表现主义倾向的创作? 祁:是的。96年,我创作了《红色涌动》系列,因为一个画家,他的劳动是极具个体性的,面对社会很无助,于是转而开始对人的内心世界进行挖掘。初看山庄很平静,但红色的飘带穿插律动,人们具有一种雕塑般的感觉,大气势、大场面,完全进入了一种个人情绪化的表达,在这之后,我从关注自己的内心感受到关注社会、关注社会当下发生的大事件,如9?11事件对人类产生的影响,对于国家的概念,战略防御观念,人生命的脆弱等。可亲眼目睹一个国家在瞬间被颠覆,目睹神5、神6遨游太空的成功。一个画家偶尔画一些小画,把玩一下未尝不可,但对社会现实的关注亦不能忽视,应从画家的角度启示人,要关注人的生命状态。 冀:有些评论家认为你画风多变,很难对你进行准确的归类?是否尝试固定一种风格? 祁:我始终没有把自己归在哪一类,我是有什么感觉画什么画,我很难做到几十年画一种东西,我兴趣广泛,这能触发我的创作本能,我的创作跳跃性比较大,最早画太行山,就像你所说的,是乡土现实主义时期,后来就逐渐进入超现实阶段,到《红色涌动》系列时,则表现主义意味更强了,对某种事物,大事件,某种意义上很喜欢,用绘画驾驭那些场面,我在这方面始终是冲动的,我还涉及水墨创作,我想把基础打的较大,逐渐往上收,思想和技术需长期磨练积淀,积累到一定火候,艺术家的风格样式是自然形成的。 目前,我还是不想固定在某种风格里或成为画某种东西的画家,还是尊重自我的感受。因为创作是自然而然生发的,而非强制的,没有考虑自己是什么样的类型。艺术作品应是对生活、事物、文化的感悟,积淀并升华,让感受自然流露,让真情自然表达。 冀:你到美协最初做干事,后来任副主席、秘书长,是社会工作成就了你的艺术?还是艺术成就你了? 祁:当然是艺术成就了我,在美协这些年交了很多社会不同层面的朋友,接触了很多国内外优秀的艺术家,我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97年省美协换届,经民主选举我当选美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当时是全国美术界是最年轻的省美协副主席、秘书长。在没有上面提名的情况下,大家选你,是对你人品和绘画等综合方面的一个认可,尤其是对自己艺术的一种认可。我感觉自己身上的责任和压力都很大,但更多的是动力,几年下来工作就自如了许多。这几年河北美术界很活跃,但自己明显觉得事物性工作太多,时间精力往往不够,但我把每一个活动都作为我的作品来对待,每一个展示活动都作为一次行为艺术来把握操持,所以我对所有的活动都充满着旺盛的激情,虽然创作时间投入少了,作品数量少了,但创作的主线并没有断,反而延伸了。 冀:如何评价这几年的河北美术发展? 祁: 1997年主持美协工作以来,从对单一方寸画面的操持到策划操作艺术活动都有了一个大的转变,走出画室和社会各界全方位直接接触。事务性工作虽占用了原有的创作时间,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调整,逐渐适应并驾轻就熟地把每一项活动都作为行为艺术来完成,认真去做好每一件事情,在推动和繁荣美术发展的活动中,努力创作学术氛围,激发个体的深层潜能,推进新文化创造,一种责任感始终追逐着自己,不敢有稍微的怠慢,我对于工作有着超常的热情,由过去单一的个人创作,渐渐关注地域,群体与东西方文化发展,关注艺术劳动的文化价值。对于一个致力于文化创造发展的组织者和个体的艺术劳动者来说,只有热情是不够的,须有深厚的文化修养,对生活敏锐的感受,长期的艺术实践以及对东西文化发展脉络的把握。原有的知识结构已远远不能适应飞速发展的时代要求,需随时充电寻求新的起点。 当下,河北美术可以说处于一个初步繁荣快速发展期,每年大小十几个展览,而且学术氛围空前活跃,艺术创作多元取向,河北大多数美术家都是通过展览突显出来的,尤其年轻美术家,第九届全国美展,我们河北省取得了19个奖项,是有史以来在全国挂届大展中的最好成绩,我们曾先后在全国各大展中连续五次名列全国第一。当然河北美术取得今天的良好发展局面是几代美术家努力的结果,是全省美术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河北独特的地理位置,北京、天津在河北境内,太行山独特地域文化和革命文化深深影响、浸润着河北美术家,多数美术家基本上都以河北为起点,无不带着燕赵文化的基因,以自身的聪慧和灵性在美术界突显出来,走向了全国。 冀:看来你背负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还是很重的? 祁:那当然,一个艺术家必须要有责任感,没有社会责任感的艺术家算不上真正的艺术家,表现自身感受是艺术家的天职,但真正的艺术家就是要有对社会的责任感,要在文化上有创造。一本《中国农村调查》刺激了我,艺术家一定要为农民说话,农民种一年粮食都很辛苦,到头来还得赔钱,如果农民问题不解决,农村的问题不解决,社会能和谐吗?艺术家要关注社会,关注弱势群体,要对社会、文化、生存、环境负起责任。题材选择是一方面,艺术作品还要有文化品质,自己的作品在文化创造与推进中要有作用,尽管我现在的作品数量不是很多,但每件作品的信息含量更大了,承载东西更多了,工作和艺术创作本身就赋载着一种责任。 冀:2000年你到巴黎呆了一段时间,这对你的艺术创作产生过哪些影响? 祁:巴黎对于每一位学习油画的人来说是一个梦,我常常梦中拥有巴黎。在世纪交替之际(2000.7??2001.1)我有幸在巴黎度过,在巴黎国际艺术城8303留下了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在欧洲我饱览了西方传统文化的精髓,感受了新艺术的震撼与冲击。当我畅漾在我所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师作品前,淋浴着大师们那充满灵性,流露着智慧、才情的作品前,自己的心情是畅悦和满足的,我的个人画展在巴黎艺术城展出时,艺术城主席布鲁诺夫人对我讲,中国的艺术家们都有良好的天赋和修养,对传统的研究都有一定的深度,但绘画语言缺少原创性和当代性。在赛纳河畔反观中国艺术发展,我们的文化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断流的,我们深厚的文化传统脉络清晰可见,中国的文化经过不同时代的传承与发展形成了巍峨的大山,但还需后人再建造。西方文化发展虽有断流,但西方文化的发展,不同时期都有不同的巅峰,如何在东西文化两大巅峰上再建金字塔,是当代艺术家面临的课题。油画是西方艺术的一种语言形式,在中国只有百年历史,我们对架上绘画的认识和技术,距西方传统油画还有相当距离。西方油画和当代艺术发展与我国主流文化在创造观念上也有相当大的差异。但在中国有深厚的文化土壤上如何生根发展,如何建造中国气派的中国油画需中西文化的不断交融和剥离。面对西方强势文化,我们应逐渐建立自己的文化评判标准。艺术家应担负起自己应有的责任,关注人类内心深层的精神需求,关注人类精神家园的建设,创造具有文化价值的艺术作品。推动人类文化的发展是艺术家的起码责任,新艺术的创造任重而道远,愿艺术家辛勤劳动的成果在人类文化传承发展的链条上不断铸造出新的一环接一环。 冀:你觉得中国油画水平现在如何? 祁:我记得上大学时老师们讲欧洲是油画的故乡,你必须看到原作,在那个土地上生存一段时间,吃它的面包,喝它的水,才能真正有感觉,才能理解油画语言的魅力。 冀:我们国家有句话叫“四十而不惑”,对此谈谈你的感受? 祁:唉!到40岁自己突然有些感悟,人们常说四十而不惑,以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总有一种感恩之情不自觉油然而升,我跑的国家很多,走过的路也很不容易,能走到今天,是与朋友、老师和领导对你的支持分不开的,我非常感激他们,假如没有他们的帮助,那一切都很困难。现在突出的感觉是时间紧迫,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常常突显灵感,创作的冲动使自己难以按耐过剩的激情,又难以直叙画布,以后的创作至少应对得起自己。每件作品至少自己认为是有质量的作品,没有质量的作品只能浪费资源,耽误别人的时间,自己以后要有质量地把握有意义的事情,脚踏实地,每走一步都要铿锵有力,不断地自我完善,人有了质量,作品自然也就有了质量。